日子像生了锈的齿轮，卡顿着往前挪。自从那天的争执后，林晓梦和张磊之间就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微信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三天前，她发去的“下班了”后面，跟着他一个干巴巴的“嗯”字。再往上翻，是更早之前他发来的火锅店推广链接，她回了个“看起来不错”，他也没再接话。
午休的食堂依旧喧闹。林晓梦端着餐盘，习惯性地朝老位置望了一眼——那张靠窗的六人桌，往常她和张磊总挨着坐，有时还有几个要好的站务员同事。此刻，张磊果然坐在那儿，正和旁边的小赵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逗得一桌子人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还是那么爽朗，带着点没心没肺的劲儿，只是不再朝向她了。林晓梦脚步顿了顿，垂下眼，转身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餐盘里的土豆烧肉泛着油光，她却没什么胃口，机械地用筷子戳着米饭。
旁边一桌坐着一对刚谈恋爱的小年轻，是站里新来的售票员和安检员。女孩正把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夹到男孩碗里，男孩不好意思地推拒，女孩嘟着嘴硬塞过去，两人相视一笑，空气里都飘着甜腻的气息。
林晓梦默默低下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白饭。米饭有点硬，噎在喉咙口，不上不下。以前，张磊也会把她不爱吃的肥肉挑到自己碗里，会把她随口提了一句想吃的零食第二天就买来塞给她。那些细碎的好，是真的。可也正是这个人，觉得她的坚持是“不切实际”，认为她的努力是“白费力气”。
那种孤独感，像细密的潮水，从脚底慢慢漫上来，冰凉刺骨。下班换岗时，在员工通道口碰见了。避无可避。张磊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林晓梦心里微微一紧，竟有点期待。
可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像对待任何一个普通同事一样，说了句：“走了啊。”“嗯。”她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羽毛。他转身汇入下班的人流，背影很快消失在闸机口。林晓梦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方向，心里空了一块。她明明很难过，可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在说：你没错。
原则问题，没法妥协。妥协了，她就不是林晓梦了。晚上回到冷清的宿舍，她翻开那本《沟通心理学》。书上说，亲密关系中的价值观冲突，往往最难调和。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字迹在眼前模糊。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语音。点开，妈妈絮絮叨叨的声音充满了小屋：“梦梦，这周末包了你爱吃的白菜猪肉饺子，冻在冰箱里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回来拿？或者让你张磊过来取？他有电动车，方便……”
她听着，鼻子一酸。妈妈还不知道，那个她以为“踏实可靠”的张磊，已经和她走在两条不同的路上了。她深吸一口气，按住语音键，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妈，我这周加班呢，回不去。饺子你先吃着，别给我留了，站里食堂伙食挺好的。”
放下手机，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她洗了个热水澡，水流冲在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躺在床上，她忍不住点开张磊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转发的地铁安全宣传稿，配文是：“日常工作，平凡坚守。”下面有共同同事的点赞和评论，他也一一回复了。
他依然在他的轨道上，过着那种他认可的“安稳”生活。而她，在自己的路上，跌跌撞撞。接下来的几天，这种刻意的疏远持续着。在站里交接工作时，两人都公事公办，语气平静，措辞准确，透着一种冰冷的客气。有两次，林晓梦看到张磊和别的女站务员有说有笑，那个女孩看着他时，眼里带着光。
心里还是会刺痛一下，像被细针扎了。但她很快就把那点不适压下去。她告诉自己，如果一段关系需要你放弃自己的成长来维系，那它本身就有问题。周五晚上，她一个人去图书馆待了很久。回来时已是深夜，街上没什么人了。她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沉默的伙伴。
秋风吹过，路边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几片枯黄的叶子旋转着落下。她裹紧了外套，抬头看了看这座城市灰蒙蒙的夜空，没有星星。孤独吗？是的。后悔吗？好像也不。
她知道，自己正在为那点不肯熄灭的、对“变得更好”的渴望，付出代价。这代价里，包括了一段曾经温暖的感情。
回到宿舍，她在日记本上写了一行字：“路不同，不相为谋。”字写得有点重，几乎要划破纸背。合上本子，她关灯睡觉。黑暗中，她抱紧了被子，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一点力量。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地铁依然轰鸣，她还要继续站岗。而那条一个人的路，她决定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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