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从里面拉开。汤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也已经收拾妥当，校袍一丝不苟，黑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是惯常的、毫无破绽的平静。
当他迈出房门，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走廊时，几乎立刻就定格在了阴影中的伊莱身上。
那一瞬间，即使是汤姆，眼中也极快地掠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讶异。他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看到伊莱。
伊莱的这种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昨晚晚宴上那种“黏人”的范畴，带上了一种近乎偏执的意味。
汤姆的脚步顿住了。他站在门口，廊灯的光线将他一半的身形照亮，另一半则隐在门内的黑暗中。
他静静地看着伊莱，没有说话，那双黑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像是在评估眼前这个行为的意图和底线。
伊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站在光线能照到的地方。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既没有讨好，也没有不安，只有一种纯粹的等待后的平静。
“哥，早上好。”他轻声问候，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每天清晨都会在这里相遇。
汤姆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缓缓下移，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任何一丝勉强或伪装的痕迹。
但他什么也没找到。伊莱的姿态坦然得令人费解。
“早上好，伊莱。”汤姆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丝刚醒来不久的沙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在这里…是有什么事？”
伊莱摇了摇头，走上前几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直到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清冽干净的气息。
“没有特别的事。”伊莱回答，抬起眼，翠绿的眼眸直视着汤姆，“只是想和你一起去礼堂。可以吗？”
他的请求直接而简单，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执着。这种执着，与他此刻的表情形成了奇特的对比。
汤姆沉默地看着他，走廊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细微噼啪声。这种沉默带着压力，但伊莱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退缩。
几秒钟后，汤姆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接受了某种挑战的微妙表情。
“可以。”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然后不再看伊莱，转身以一种从容不迫的步伐向着走廊出口走去。
他没有等待，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亲昵，仿佛只是默许了一个跟随者。
伊莱立刻迈步跟上，保持着昨晚那种半步左右的距离，安静地走在汤姆身侧。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汤姆走在前面，背影挺拔而冷漠。伊莱能感觉到，那道始终萦绕在他身上的审视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知道汤姆正在重新评估他，评估他这个假期之后，变得愈发令人捉摸不透的“家人”。
伊莱只是安静地跟着，如同最忠诚的影子，但影子的内心却燃烧着属于自己的、冷静而执拗的火焰。
空旷的礼堂在清晨显得格外宏大，高耸的天花板模拟着灰蒙蒙的黎明天空，只有零星几个早起的学生分散在各自学院的长桌上，低声交谈或埋头看书。
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晚宴的淡淡食物香气，与清晨的冷冽混合在一起。
汤姆径直走向斯莱特林长桌他惯常的位置，伊莱依旧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侧。
当汤姆落座时，伊莱非常自然地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袍角布料轻微的摩擦。他没有立刻去拿面前空荡荡的金盘子，而是微微侧过身，面向汤姆。
然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细微，却不容忽视的表情变化。
那不是灿烂的笑容，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完整的笑。只是唇角极其轻柔地向上弯起一个几乎用毫米计算的弧度，牵动着脸颊柔和的线条。
同时，他那双翠绿的眼眸也微微眯起，形成两道柔和的弯月，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这个表情恰到好处地介于“愉悦”与“安宁”之间，带着一种毫无保留的、纯粹的满足感。
它并不张扬，却因为出现在伊莱那张通常过于沉静的脸上，而显得格外具有冲击力。
尤其是，当他用这样一副表情，一眨不眨地、专注地凝视着汤姆时，那种“乖巧”和“全世界我只看得到你”的意味，被放大到了极致。
他什么也没说，没有像昨晚那样提出问题，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就只是这样安静地坐着，微微眯眼笑着，看着汤姆。
仿佛等待对方开启今天的第一句话，或是仅仅这样待着，就已经是他此刻全部的期待。
汤姆正准备拿起高脚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即使以他的定力，在面对这样直接，这样具有迷惑性的专注凝视时，内心也不可能毫无波澜。
他能清晰地看到伊莱眼中映出的自己的倒影，那么小，却又那么清晰，仿佛真的占据了那对绿眸的全部。
那种被全然聚焦的感觉，既满足了他内心深处某种隐秘的占有欲，也带来了一种陌生的、被这种纯粹情感所轻微灼烫的感觉。
汤姆深邃的黑眸对上伊莱带着笑意的目光，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表演的痕迹。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清澈的、近乎虔诚的专注。
这份“虔诚”是真是假？汤姆无法立刻断定。伊莱似乎将真实的意图完美地隐藏在了这层无害的、令人愉悦的表象之下。
半晌，汤姆才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清水，声音听不出情绪：“今天有什么安排？”
他没有对伊莱的表情做出任何评论，仿佛那再正常不过。
伊莱脸上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纳米，声音也放得轻柔：“魔咒课和魔药课。下午…还没想好。”他顿了顿，依旧看着汤姆，补充道，“你呢？”
他的回答和反问，都完美地嵌入在这种“乖巧追随者”的角色里，将话题和行程的主导权，看似完全交还到了汤姆手中。
汤姆放下杯子，指尖在冰冷的杯壁上轻轻敲击了一下。他看着伊莱，唇角也勾起一个极其浅淡、却比伊莱那个笑容真实几分的弧度。
“下午我需要去一趟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办公室。”他平静地陈述，目光没有离开伊莱的眼睛，“你可以先去图书馆占个位置，研究你昨天那个‘涡旋效应’。”
他没有询问“你要不要一起”，而是直接给出了指令。
伊莱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依旧维持着，仿佛能被汤姆安排任务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好。”他轻声应道，乖巧得不可思议。
当早餐的食物开始陆续出现在盘子里，伊莱这才开始动手，动作斯文而安静。但他的目光，依旧会时不时地飘向身旁的汤姆，那微微眯起的笑眼始终未曾完全褪去。
汤姆安静地用着早餐，偶尔会回应一两位前来打招呼的学生的问候，表现得一如既往的完美。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那道始终存在的、带着温度的目光。
伊莱成功地用这副乖巧的面目，营造出了一个令人舒适的、以汤姆为中心的“气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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