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
桃栖下意识地怒吼一声，是纯正的少女音调。
她反应极快，浸泡在寒潭中的身体猛地发力，攥紧的拳头后发先至，裹挟着炼气三层的灵力，狠狠砸向画中仙那张被符箓贴满的脸！
砰！
一声闷响。
画中仙这具空壳身体本就脆弱不堪，之前连炼气一层的桃栖都打不过，更何况如今实力大增的桃栖？
它甚至没能碰到桃栖的衣角，就被这一拳结结实实砸中面门，整个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噗通”一声重重砸进冰冷的潭水里，溅起老高的水花。
但它似乎彻底被魔音逼疯了，怨念支撑着它不顾一切。
它挣扎着从水里爬起来，符箓湿透后紧紧黏在身上，更显狼狈不堪。
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嘶吼，再次悍不畏死地扑向桃栖！
寒潭之中，再次上演了一出“绝色狐妖暴打绝色仙子”的诡异戏码。
桃栖又是几拳几脚，轻松将其再次打翻在水里。
对方毫无章法，全凭一股疯劲。
“冚家铲！死扑街！有本事放开老子！同我堂堂正正打过！用呢啲阴毒手段！算咩英雄！！！”
心魔操控着画中仙的身体，一边挨打一边用粤语疯狂咒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突然，它的目光瞥见了掉落在旁边潭底卵石上的那枚灰扑扑的百音传念珠！
一个极端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它猛地扑过去，一把将珠子抓在手中！
“嗡——哔哩哔哩——呜啦哇啦——！！！”
恐怖的魔音再次直贯识海！
噪音冲得它身体剧烈颤抖，动作瞬间僵硬！
但它强忍着魂体几乎要溃散的痛苦，死死攥着珠子，眼中闪过一丝同归于尽的狠厉！
它竟然借着再次扑上的势头，将握着珠子的手迎向桃栖打来的拳头！
桃栖这一拳正好打在它握着珠子的手上！
嗡——！！！
恐怖的魔音通过肢体接触，同时涌入两人的识海！
“呕——！”
桃栖猝不及防，只觉得脑袋像是被攻城锤狠狠砸中！
胃里翻江倒海，晚上吃的烤地火蜥蜴肉差点直接吐出来！
“丫的！！！扑街仔！！！欺人太甚！！！”
桃栖彻底怒了！
这心魔简直是个疯子！
自己不好过，也要拖着别人一起死！
怒火攻心之下，她也发了狠！
非但没有缩回手，反而五指猛地用力，死死扣住画中仙那只握着珠子的手，将传念珠更紧密地按在两人掌心之间！
来啊！互相伤害啊！看谁先扛不住！
“啊啊啊——！！！”
“呃啊啊——！！！”
两人同时发出了痛苦的惨叫，身体在冰冷的潭水里剧烈地颤抖、抽搐，仿佛触电一般。
那荒诞刺耳的魔音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钻凿着他们的神魂，带来远超肉体痛苦的极致折磨！
心魔残魂本就虚弱，先是被各种符箓法器日夜消磨，又强行冲破纳戒和画中仙身体的禁锢，早已是强弩之末。
此刻再被这魔音和桃栖筑基强度的神魂近距离对冲，它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飞速崩解！
与其再被关回那暗无天日的纳戒，日夜忍受这鬼哭狼嚎的魔音和无休止的符箓法器折磨，它宁愿彻底消亡！
一个极端决绝的念头占据了上风——
自杀！也要拉着这个可恶的小狐狸一起！
“一起死吧！！！”
心魔发出了最后一声癫狂的咆哮，操控着画中仙的身体，猛地用自己的额头，狠狠撞向桃栖的额头！
这不是物理层面的撞击，而是魂体最决绝、最不计后果的冲击——
残魂出窍，自杀式入侵！
一道微弱到几乎透明、却凝聚了所有怨毒和最后力量的黑色流光，从画中仙的眉心猛地钻出，强行冲入了桃栖的识海！
它要在这小狐狸的识海里自爆！
就算不能同归于尽，也要重创其神魂！
然而——
它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桃栖。
这缕残魂经过层层削弱，实力早已十不存一，甚至连筑基期的门槛都摸不到了。
而桃栖的识海，经过《五内锻神诀》的锤炼，其坚韧和强度，早已堪比筑基修士！
那缕黑色的残魂流光，如同飞蛾扑火般，一头撞上了桃栖识海中那团凝实、璀璨、散发着淡淡金芒的神魂光球！
预想中的剧烈爆炸没有发生。
甚至连一点像样的涟漪都没能泛起。
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炉，就像一只蚂蚁撞上了巍峨的山岳。
滋——！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冰雪消融般的声音在桃栖识海中响起。
那缕凝聚了心魔最后力量的残魂，在接触到桃栖神魂光球的刹那，就被那精纯、磅礴、充满生命力的神魂之力瞬间净化、吞噬、同化得干干净净！
连一丝怨念的渣滓都没能留下。
袁道的心魔残魂，这个给桃栖带来麻烦和恐惧的隐患，就在这么一个荒诞而惨烈的夜晚，以这样一种近乎可笑的方式，彻底烟消云散，成为了桃栖神魂壮大的一丝微不足道的养料。
“呃……”
潭水中的桃栖猛地睁开眼睛，捂着依旧有些翻腾的胸口，强压下那股恶心呕吐的感觉。
识海中一片清明，那恼人的魔音也随着传念珠被松开而消失。
她看着眼前缓缓向后倒去、双目空洞、彻底失去所有灵性、变回一具真正空壳的画中仙，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死了？
就这么……没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画中仙拖到岸边，将其身上那些早已灵力耗尽或破损的符箓、法器一一取下清理干净。
褪去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零碎，画中仙重新露出了那张清冷绝尘、完美无瑕的仙颜，只是双眸紧闭，再无一丝神采，变成了一件真正精美的“艺术品”。
桃栖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取出那卷画卷，将画中仙分身重新收了回去。
她盘膝坐在潭边，运转《五行生生养魂诀》和《回春功》，调息了好一会儿，才将识海中那点因为魔音导致的动荡和恶心感彻底平复下来。
大敌已去，心头仿佛卸下了一块千斤巨石，却又带着点莫名的空落落。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望着水中倒映的月光，有些出神。
她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一双小小的、充满人性化情绪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她。
那是一只灰毛老鼠。
它的眼神极其复杂，充满了最原始的怨恨和愤怒，却又时不时地闪过一丝属于人类的迷茫和困惑，仿佛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为何会对那个两脚兽产生如此强烈的恨意。
它悄无声息地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黑暗的草丛里。
袁道的心魔残魂，在最后自杀式冲击的瞬间，其实已经微弱到了极限。
它那点力量，甚至连完整地夺舍一只稍微强壮点的野兽都做不到了。
在彻底湮灭的前一瞬，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它燃烧了最后一丝本源，施展了所有修士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夺舍秘法——目标，是离它最近、唯一能承受它那点微弱魂力的生命：
一只恰好路过、懵懂无知的老鼠。
它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它确实占据了这只老鼠的身体，避免了立刻魂飞魄散的结局。
但它的力量也彻底耗尽，甚至连维持意识清醒、压制老鼠本身微弱灵魂都做不到。
为了避免被老鼠的本能同化，它不得不选择与这老鼠的灵魂进行了最深度的、不可逆的融合。
它不再纯粹是袁道的心魔，也不再是那只老鼠。
它变成了一个扭曲的、弱小的、充满了怨毒却连自身处境都无法完全理解的……怪物。
一只拥有残缺魔念和强烈恨意，却只能躲在阴暗角落，苟延残喘的……老鼠。
它用了唯一一次的夺舍机会，夺舍了一只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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