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拍在张家别墅紧闭的铁门上,发出萧瑟的声响。林默站在门外,手里捏着那张刚从财经新闻上剪下来的报道——“张氏集团资金链断裂,核心产业遭查封”,黑体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三天前,张曼父亲还在电话里怒斥他“不知好歹”,三天后,这座曾经象征着财富与体面的庄园,已经围满了前来讨债的债权人。
他推开虚掩的侧门,客厅里一片狼藉。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碎在地上,墙上的名画被摘走,只留下斑驳的挂钩印记。张曼母亲坐在沙发上,头发花白了大半,见他进来,浑浊的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怨怼,随即化为无力的垂泪:“林默……你来了。”
“曼曼呢?”林默的声音有些发紧。
张曼母亲指了指楼梯:“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了,说……说要去庙里出家。”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几步冲上楼梯,撞开张曼的房门时,正看见她跪在蒲团上,手里拿着一把剪刀,要铰断自己及腰的长发。
“住手!”林默冲过去夺下剪刀,金属碰撞的脆响里,他看清了她的脸——几天不见,她瘦得脱了形,眼下的乌青比夜色还重,眼神却空得像口枯井。
“你别管我。”张曼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家都没了,我留着这些还有什么用?”
“家没了可以再建,人不能毁了!”林默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以为出家就能躲过去?那些债务、那些责任,你躲得掉吗?”
张曼猛地抬头,眼里迸出泪来,带着绝望的嘶吼:“那我能怎么办?我爸被带走调查了,我妈天天以泪洗面,那些曾经围着我们转的人,现在恨不得踩死我们!林默,我什么都没了!”
“你还有我。”林默的声音忽然放软,指尖轻轻擦去她的眼泪,“之前说一年,是我混蛋。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们谈一辈子恋爱,我陪你把这些坎都迈过去。”
张曼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眼神却有了一丝松动。
这时,张曼母亲扶着楼梯扶手走进来,脸上带着最后的希冀:“林默,你既然这么说,就帮帮我们家吧。只要你注资,帮我们填上这个窟窿,曼曼……曼曼就跟你走,别说一辈子,就是当牛做马……”
“阿姨,”林默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能陪曼曼熬过去,能帮她找最好的律师,能给她一个安身的地方,但我不会注资。”
张曼母亲的脸瞬间白了:“你说什么?你不是说……”
“我说的是陪她,不是填窟窿。”林默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张氏的债,是你们几十年扩张留下的烂摊子,盘根错节到连审计都理不清。我要是往里砸钱,只会被拖垮,到时候不仅救不了你们,连曼曼我都护不住。”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张曼身上,语气软了些:“曼曼,我知道你难,但有些债,必须自己扛。我能给你肩膀靠,却不能替你走这条路。”
张曼看着他,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一次,却不是绝望,而是混杂着委屈、感激和一丝清醒的泪。她知道林默说的是实话,张氏的窟窿太大了,大到足以吞噬任何一个试图填坑的人。
“我不出家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点抖,“但我也不要你陪一辈子,我自己的债,我自己还。”
林默看着她眼里重新燃起的那点倔强,像看到了矿场夕阳下那个冲他笑的姑娘。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你自己还。但我就在旁边看着,你累了,随时可以回头找我。”
窗外的风还在吹,枯叶卷过空旷的庭院,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片崩塌的废墟上,悄悄生出了新的希望。
林默站在公寓楼下,看着张曼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走出单元门。她的头发简单束在脑后,脸上没了往日精致的妆容,素净的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却也少了从前的骄矜。
三天前,林默匿名联系了张氏的所有债权人,以远超市场价的金额结清了所有债务。他没告诉张曼,甚至刻意抹去了所有可能指向自己的痕迹。对他而言,这不是施舍,而是一种笨拙的保护——他不想让她在愧疚和压力中接受这份帮助,更不想用“恩情”绑架他们之间本就微妙的关系。
张曼是在一周前搬离别墅的。当法院的人上门贴封条时,她没哭,只是默默地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本旧相册。父亲还在配合调查,母亲暂时住到了远房亲戚家,偌大的家族顷刻间分崩离析。她拿着仅剩的几百块现金,在老城区租了间十几平米的小公寓,第一次学着砍价,第一次在菜市场为了几毛钱和摊主争执,第一次体会到“一贫如洗”四个字的重量。
“早。”林默走上前,递过手里的早餐袋,“刚买的豆浆和包子,还热着。”
张曼愣了一下,接过袋子时指尖触到他的手,像触电般缩了缩。“谢谢,”她低声道,“但我不能总吃你的。”这些天,林默总能“偶遇”她,有时是送些食材,有时是借口顺路载她一程,她不是傻子,隐约猜到些什么,却不敢深想。
“没事,”林默笑了笑,语气轻松,“我一个人吃饭也嫌麻烦。对了,我公司附近的咖啡店在招兼职,你要是不介意……”
张曼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她知道林默在帮她,可这份帮助像一层薄纱,遮住了窘迫,也隔开了距离。“我能自己找工作。”她咬了咬唇,“林默,我知道你好意,但我现在这样……”
“这样怎么了?”林默打断她,目光坦诚,“你只是暂时遇到了坎,又不是丢了本事。难道你想一辈子躲在那间小公寓里?”
张曼被问得哑口无言。这些天,她投了几十份简历,要么石沉大海,要么在面试时被问及家庭背景后草草收场。曾经的“张小姐”光环碎了,剩下的只有一个需要为生计奔波的普通人身份,这落差让她难以承受。
“去试试吧,”林默的声音软了些,“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哪怕每天只工作两小时,也是个开始,不是吗?”
阳光穿过老城区狭窄的巷道,落在张曼苍白的脸上。她看着林默,这个总是在她狼狈时出现的男人,忽然意识到,他抹去的不只是债务,还有她最后的体面——却也可能,给了她重新站着活下去的勇气。
她攥紧手里的帆布包带,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好,我去试试。”
林默看着她转身走向公交站的背影,帆布包在她肩上轻轻晃动,像一只挣脱了束缚的鸟。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张曼需要的不是一个替她还债的“救世主”,而是一个能让她重新找回自己的机会。而他,愿意等她一步步走出来,哪怕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
车停在别墅门口时,张曼攥着衣角的手微微发颤。铁艺大门缓缓打开,映出草坪尽头那栋灯火通明的房子,暖黄的光从落地窗流淌出来,温柔得不像真实场景。
“到了。”林默解开安全带,侧头看她,“不用紧张,就当是借住几天。”
张曼没说话,跟着他走进客厅时,脚步轻得像怕踩碎地上的月光。偌大的空间里,家具陈设简洁却透着质感,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花园,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飘进来,和她住的小公寓里潮湿的味道截然不同。
“客房在二楼,我让人收拾好了。”林默接过她手里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指尖触到包带磨出的毛边,动作不自觉放轻了,“你先休息,有需要叫我。”
张曼点点头,看着他走上楼梯的背影,忽然轻声说:“谢谢你。”
林默脚步一顿,回头笑了笑:“早点睡。”
夜里,张曼躺在床上,听着窗外虫鸣和远处隐约的风声,却毫无睡意。这间客房宽敞明亮,被褥带着阳光的味道,可她总觉得不真实。她想起白天林默带她来的路上,他说“这房子空了很久,除了钟点工,平时只有我一个人住”,那时她没敢问“为什么”,此刻却忍不住猜想——这样好的房子,这样温和的人,怎么会一直一个人住?
凌晨时分,她被渴醒,轻手轻脚下楼找水。经过客厅时,看到沙发上还亮着一盏落地灯,林默靠在那里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月光勾勒出他的侧脸,褪去了白天的温和,多了几分疲惫。
张曼犹豫了一下,回客房取了条薄毯,轻轻盖在他身上。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一跳,慌忙收回手时,却听到他低低说了句:“还没睡?”
“我……我来喝水。”她有些慌乱。
林默坐起身,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厨房有水,我去倒。”
两人在厨房门口错开身时,张曼瞥见他文件上的标题——是张氏集团的重组方案,旁边还放着几本厚厚的法律书。她忽然明白,他帮她的,或许远不止还清债务那么简单。
“这些……”她指着文件,话没说完就被林默打断:“公司的事,不用操心。”他递过来一杯温水,“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去花园看看,里面种了你喜欢的绣球花。”
张曼接过水杯,指尖的暖意一直传到心里。她看着林默转身收拾文件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栋空旷的别墅,好像因为她的到来,多了一丝烟火气。而自己那颗漂泊不定的心,似乎也在这暖黄的灯光里,找到了片刻的安宁。
或许,有些改变,正在悄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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