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凌晨，整片天空沉浸在黎明前最深的夜色里。
李凌却在床上辗转反侧，白日里与苏岚夫妇的交谈、优涅斯的声音、卢拉肯的影像、乃至叶炀咋咋呼呼的出现……无数信息碎片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让他毫无睡意。
他索性起身，披上一件外衣，轻轻推开房门，想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区透透气。
走廊里空无一人，尽头处都灯光却还开着。
当他走近那面巨大的、可以俯瞰部分基地和远方山峦的观景窗时，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凌莉。
她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穿着一身黑色的便装，身形显得更加清瘦单薄。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灰色的眼眸透过玻璃，望向远方依旧点缀着稀疏星辰的夜空，眼神有些空茫，仿佛透过眼前的景象看到了别的什么。
听到脚步声，她微微侧头，看到是李凌，并没有像过去那样立刻露出不耐烦或戒备的神色，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算是默认了他的存在。
李凌有些意外于她此刻的……平和？
他走到窗边，与她隔着一小段距离站定，也望向窗外尚未苏醒的世界。
“还没休息？”
李凌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不高，以免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沉默了几秒，凌莉才开口，声音不像平时那般尖锐冰冷，反而带着一丝凌晨时分特有的、微哑的质感：
“睡不着。”她顿了顿。
罕见地补充了一句，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你不也是。”
李凌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嗯，有些事想不明白。”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但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共享着深夜静谧的默契。
这和他们之前那种剑拔弩张或者冰冷对峙的状态截然不同。
过了好一会儿，凌莉忽然没头没尾地低声说了一句：
“外面的天空……和基地里的不一样。”
李凌看向她，有些不解。
并没有看他，依旧望着窗外，凌莉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解释：
“基地里的天空，永远是模拟的，或者被防护罩过滤过的。这里的……更真。”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或许是向往？
又或许是一丝迷茫。
李凌想起她的出身，那个冰冷的实验室，以及后来被基里艾洛德人带走的经历。
对于她而言，真正“自由”地仰望一片毫无遮挡的、真实的天空，或许都是一种奢侈的体验。
“是啊，”李凌顺着她的话说道，语气温和。“尤其是日出的时候，很好看。如果你喜欢，以后可以常来看看。”
凌莉没有回应，但也没有反驳。这几乎算是一种默许。
又站了一会儿，凌莉似乎觉得够了，她收回目光，转身准备离开。
经过李凌身边时，她脚步顿了一下，灰色的眼眸扫过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往日的刺骨的寒意：
“你……也别想太多。变强不是一晚上就能完成的事。”
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走廊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李凌独自站在原地，看着凌莉消失的方向，又回头望向窗外天际渐渐泛起的鱼肚白。
凌莉最后那句话，听起来依旧有些别扭，却奇异地带着一丝……算是关心吗？
他忽然觉得，这个凌晨的偶遇，以及凌莉那细微的态度转变，似乎比解开一个复杂的超古代谜题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慰藉。
李凌站在原地，望着凌莉消失的走廊方向，心中那丝奇异的慰藉还未散去，窗外，天际的鱼肚白正一点点晕染开来。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嘀！”
他手腕上的tL专用传讯器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打破了黎明前的宁静。
李凌瞬间收回所有思绪，眉头一拧，立刻抬手查看。
屏幕上闪烁着红色的警报标识，一条简短的信息弹出：
【紧急：东部沿海第七区段监测到异常高强度能量逆流！流体动力学模型严重紊乱，伴随未知低频信号！威胁等级评估中……】
能量逆流？低频信号？李凌的心猛地一沉。
刚刚经历了卢拉肯事件和优涅斯的警示，任何与海洋相关的异常都让他高度警觉。
这绝非寻常的海况变化！
他毫不犹豫，立刻用传讯器直接接通了刘鹏飞的私人线路。
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起，对面传来刘鹏飞清醒而沉稳的声音，显然指挥官也早已被警报惊动：
“李凌？”
“指挥官，沿海第七区段的异常报告我收到了。”
李凌语速极快，语气斩钉截铁：“请求立刻赶往现场！我怀疑这可能与之前的巨兽事件，甚至与更深的异常有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刘鹏飞果断下令：
“批准！立刻行动！注意安全，优先收集数据，非必要不交战！支援小队随后就到！”
“明白！”
通话结束，李凌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向基地顶层的机库，甚至来不及换装。
一架轻型的垂直起降高速侦察机已经接到指令，引擎开始预热。
几分钟后，侦察机撕裂清晨的薄雾，以最大速度向着东部沿海第七区段疾驰而去。
当飞机抵达目标海域上空时，天色已经微亮。
然而，下方的景象却让透过舷窗观察的李凌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
诡异！
眼前的场景极其诡异！
海水并没有像通常风暴或海啸那样狂躁地咆哮奔腾，而是呈现出一种近乎粘稠的、墨蓝色的质感，仿佛一片巨大而缓慢蠕动的活体果冻。
海面之下，无数巨大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幽蓝色光带时隐时现，以一种不符合任何已知洋流规律的方式缓慢地旋转、纠缠，形成一个覆盖了极大范围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复杂漩涡图案。
没有狂风暴雨，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臭氧和某种腥甜混合的怪异气味，即使隔着机舱似乎都能闻到。
更让人不安的是，一种极其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声正从深海传来，透过飞机的隔音层，直接敲击着人的鼓膜和内脏，引起一阵阵生理性的不适。
普通的海洋生物早已不见踪影，印证着这片海域变成了生命的禁区。
侦察机上的传感器疯狂报警，显示下方的能量读数高得吓人，磁场完全混乱，各种射线强度异常飙升。
这根本不是自然现象。
李凌死死盯着下方那片缓慢旋转的、散发着不祥幽光的墨蓝色海域，心脏剧烈跳动。
这景象比他面对卢拉肯时更加令人不安，那是一种源自未知的、深沉的诡异感。
优涅斯的警示……星球的反常……难道这就是更深层次的表现？
“降低高度，启动所有扫描仪，分析能量成分和信号源。”
李凌对驾驶员下令，同时握紧了怀中的火花棱镜。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片诡异的海域之下，隐藏着比远古巨兽更加惊人、也可能更加危险的秘密。
而这一次，他可能真的要直面地球那深不可测的、古老而未知的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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