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街道染成一片暖金色，凌莉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能去哪里。
这让她感到一种深沉的疲惫和……空洞。
鬼使神差地，她停住了脚步，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被捏得有些发皱的纸条。
上面是一个普通的住宅地址。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久到夕阳又下沉了几分。
最终，一种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冲动，驱使着她按照地址找了过去。
那是一栋看起来温馨舒适的普通住宅。
凌莉站在门前，犹豫了片刻，才抬起手，有些生硬地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门后出现的是李晓月温暖的笑脸。
她看到凌莉，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热情和善意：
“哎呀，你就是小凌说的朋友吧？快请进快请进！他跟我说今天可能有位很重要的客人要来，让我好好招待呢！”
李晓月的热情自然而不做作，仿佛凌莉真的是弟弟一位寻常的好友。
她侧身让开，招呼着凌莉进屋。
凌莉有些僵硬地走了进去，房间内布置得整洁温馨，充满着生活气息，这是一种她极其陌生却又莫名不反感的感觉。
她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李晓月给她倒了杯温水，在她对面坐下。
目光交汇时，李晓月微微怔了一下，她看着凌莉那双独特的灰白色瞳孔，心里莫名地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一种模糊的熟悉感萦绕心头。
尤其是那眼神深处的某种特质，让她不由得联想到了那天救她的那个黑色巨人……但她很快甩开了这个荒谬的念头，没有多问。
“有没有饿呀？”李晓月笑着打破沉默，“想吃点什么？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凌莉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李晓月也不勉强，想了想，笑道：
“那这样，我给你做点小凌最喜欢吃的，你也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说着，她便起身系上围裙，走进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传来了诱人的食物香气。
凌莉安静地坐在客厅里，听着里面切菜、调馅、烧水的声音，感受着这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属于“家”的琐碎和温暖，冰冷的心湖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微弱的涟漪。
过了一会儿，李晓月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白白胖胖的饺子走了出来，放在凌莉面前的茶几上：
“来，趁热吃，牛肉馅的，小凌从小就好这一口。”
食物的热气模糊了凌莉的视线。
她看着那盘饺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个，吹了吹，轻轻咬了一口。
瞬间，鲜美的汤汁和馅料的味道在口中绽放开来。
好吃。
一种简单而直接的、属于食物的美好味道，和她以往摄入的那些只为维持生命的营养剂完全不同。
她愣住了，又下意识地咬了一口。
“……很好吃。”她低声说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李晓月开心地笑了笑：“喜欢就好！多吃点！”
看着凌莉安静地吃着饺子，气氛缓和了许多。李晓月温和地问道：
“那个……冒昧问一下，你和小凌……是女朋友，还是……”
凌莉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立刻摇头：
“普通朋友。”语气恢复了些许冷淡。
“哦哦，普通朋友也好。”
李晓月笑了笑，眼神温柔地看着她，“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你似的，感觉很熟悉，也很亲切。”
这句话让凌莉的心微微一动。她放下筷子，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看向李晓月，问出了一个困扰她已久、或许也是她来此潜意识里想寻求答案的问题：
“……如果……一个人，生来就被设定好了用途，被当做工具，遭受了很多痛苦，最后还被像垃圾一样丢掉……她活下来后，心里只剩下恨，只想报复那些伤害过她的人……这样做，对吗？”
李晓月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变得认真而柔和。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考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小妹妹，”她用了这样一个称呼，带着姐姐般的关怀。
“首先，我要告诉你，没有任何人生来就该被当做工具，也不该遭受那样的痛苦。那些伤害你的人，错了，大错特错。”
“恨，是正常的。想要报复，也是那种极端痛苦下很自然的反应。”
她看着凌莉的眼睛，声音很温柔，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但是，孩子，报复真的能让你解脱吗？让仇恨充满内心，折磨的最终可能是自己。”
“过去无法改变，但未来还在你自己手里。”
李晓月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是劝你原谅或者忘记，那太残忍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让那些伤害你的人，继续用仇恨来控制你现在和未来的人生。”
“你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值得去体验恨之外的情感，比如……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吃一盘好吃的饺子。”
李晓月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鼓励，“这个世界也许很糟糕，但也总有一些微小的、温暖的东西，值得我们去珍惜和守护。找到它们，为自己而活，或许比报复更重要，也更难。”
凌莉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盘中剩下的饺子，灰色的眼眸中光影明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冰封的内心深处，悄然松动。
这顿简单的饺子，这番温柔的话语，像一缕微光，照进了她黑暗而漫长的人生隧道，虽然前方的路依然模糊，但至少，她看到了一点不同于仇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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