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从裂缝里往外爬,顺着倒流核心的纹路一节一节亮起来。刘海的手指还悬在半空,刚才那句倒歌的尾音没散,像根细线吊着整个空间的呼吸。裂痕抖了抖,幽蓝的光忽然分层,浮出三道影子——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蹲在墙角,手里攥着半截蜡笔;一个穿旧夹克的青年背对着,掌心往下滴血;还有一个戴银面具的人站在高处,肩膀绷得快要裂开。
刘海没动,喉咙里卡着一口气。他知道这不对劲,不是幻觉,也不是回忆,是更老的东西在显形——像是时间自己吐出来的底片。
他张嘴,声音压得极低,把倒歌的第二段哼了出来。音节刚出口,裂痕里的三道影子同时颤了一下,轮廓清楚了些。小女孩抬起头,是七岁的林夏,眼眶红着,嘴唇在动,可听不见声音。青年慢慢转身,脸对准刘海,那是他自己,二十出头,左耳缺了一小块,是小时候被疯狗咬的。第三个影子抬起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双眼睛——和林夏一样,但瞳孔深处蒙着层灰雾,像死过一次的人。
“不是转世……”刘海低声说,“是同一个人被撕开了。”
他伸手,指尖碰到小女孩的倒影。那一瞬,脑子里炸开一段记忆——防空洞,暴雨夜,林夏被塌下的水泥板压住腿,哭得嗓子都哑了。他冲进去把她拖出来,自己却被钢筋刺穿腹部。那是第六次轮回,他记得死前还在笑,因为林夏活下来了。
画面一闪,换到实验室。林夏躺在白床上醒来,刘海穿着白大褂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笔记录数据。监控角落,银面具人摘下面具,露出林夏的脸。时间戳显示:2047年3月12日,上午9点17分。
刘海猛地抽手,太阳穴突突跳。他转头看林夏,她靠在废墟边,胳膊已经黑到肩膀,皮肤泛着紫光,呼吸浅得几乎看不出胸口起伏。
“你看见了吗?”他问。
林夏咬着牙,摇头,“那不是我……我不认识他们。”
“你三岁就会唱那首歌。”刘海走近,掌心的三角血印发烫,“你忘了?你在地下室用蜡笔画谱子,画完就烧了。你说那歌不能留在纸上,会引来‘他们’。”
林夏瞳孔猛地一缩,“……我确实画过。”
“我七岁在档案室听见的。”刘海把血印按上她额头,“是你在唱。隔着三十年,隔着轮回,你一直在唱。”
林夏身子一震,黑斑往上爬了一寸。她张嘴想反驳,话到嘴边却变了调:“……那首倒歌,我三岁时就会唱了。”
刘海接得极快:“我七岁在档案室听见的,是你在唱。”
两人声音叠在一起,像旧磁带对上了轨道。裂痕中的三道倒影开始缓缓转动,小女孩、青年、面具人,一个接一个,连成一圈。光纹顺着他们的动作流转,节奏和倒歌完全一致。
远处,所长突然笑出声。他站在碎石堆上,面具裂了道缝,声音从里面漏出来,沙哑得像砂纸磨骨头。
“荒唐。”他抬手,指尖凝出一缕蓝光,“我是锚点,是规则本身。你们只是数据残片,是系统出错时多出来的垃圾。我才是唯一真实的。”
他挥手,蓝光射向裂痕,想切断三重倒影的连接。可光束刚碰上边缘,就被弹回来,擦过他手臂,烧出一道焦痕。
刘海没看他,反而闭上眼,开始唱倒歌的最后一节。每个音节都像钉子,往空间的缝隙里砸。三道倒影同步张嘴,唇形一样,连喉结的起伏都分毫不差。
唱到“先生我,后生哥”时,三道影子同时抬手,指尖相触。裂痕中央浮出一行符文,由光点拼成,古老得像是刻在时间最开始的地方:
一魂三分,逆时为锁,歌终即归。
所长的手僵在半空,面具下的呼吸乱了。他退了半步,脚跟踩碎一块混凝土。
刘海睁开眼,直盯着他:“如果我不是你……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所长没动,可面具的裂缝里渗出一道血线。
刘海没再问,咬破舌尖,把血抹在掌心的三角印上。血一沾印记就发烫,顺着血管往脑子里冲。他仰头,高唱倒歌最后一句,声音撕开空气。
记忆洪水猛地炸开——
第一次轮回,他倒在雨里,听见林夏哭喊,发愿用命换她多活一次;
第三次,他替她吃下毒药,死前把解药塞进她枕头下;
第二十七次,他在爆炸前把她推进安全屋,自己被气浪掀飞;
第七十六次,他跪在祭坛前,亲手抽走她的记忆,塞进新躯壳;
第九十九次,他站在时间尽头,看她一次次重生,而自己每次都死在她前面。
画面不停闪回,全是他的死。每一次,他都在林夏耳边说:“这次换我先走。”
脑子里像有刀在搅,刘海跪倒在地,额头青筋暴起。他的手臂开始变透明,和林夏一样,皮肤下浮出紫黑的脉络,像是被时间啃过的痕迹。
林夏挣扎着爬过来,抓住他肩膀:“停下!再这样你会消失!”
刘海喘着气,嘴角却扬了一下:“原来不是她欠时间,是我们欠她命。每一次重启,都是我在还。”
他抬起手,指向裂痕里的青年倒影:“那是我。每一次死,都是为了让她多活一轮。我不是守护者,我是燃料。”
林夏摇头,指甲掐进他胳膊:“别说了……停下!”
“停不下来。”刘海抹掉嘴角的血,盯着所长,“你也不是敌人。你是未来的我,怕崩得太快,所以戴上面具装神弄鬼。可你忘了——我们三个,从来就是一个。”
所长站在原地,面具彻底裂开,露出半张脸。那不是林夏的眼睛,也不是刘海的,是某种更老的东西,像是看过百次轮回后的空壳。
他抬起手,似乎想说什么。
刘海先开口了:“你藏得够久。可歌不会骗人。它从一开始就在喊——救我们。”
他撑着地站起来,透明的手臂抬起,对准裂痕,准备再唱一遍倒歌。
林夏突然抓住他手腕,声音发抖:“如果唱完……你会怎么样?”
刘海低头看她,眼神平静得不像活人。
“如果歌是求救信号。”他轻声说,“那我就是那个按喇叭的人。”
他张嘴,第一个音节刚吐出,整片废墟开始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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