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低头看着锁骨下方突然出现的倒三角印记,心里猛地一沉。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苏醒,又像被谁悄悄盯上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林夏闷哼了一声,声音很小,却让他心头一紧。转头看去,只见她撑起的光盾边缘裂开了几道新缝,像蜘蛛网一样慢慢蔓延开来。
林夏的手指已经开始发麻,指尖微微颤抖,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她咬着牙,额头上的汗滑下来,在脸上留下一道湿痕。可她不敢擦——哪怕动一下,这层勉强维持的屏障都可能瞬间崩塌。
那条项链还在发光,蓝光忽明忽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在漆黑的空间里倔强地亮着。每闪一次,空气就轻轻震一下,仿佛有什么古老的东西正在醒来。林夏能感觉到体内的能量正飞快流失,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但她不能停。
身后是通往城市地下最后一座数据中枢的入口。如果这里守不住,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整个“倒流计划”也将彻底失败。
而前方,是一片不断蠕动的黑色黏液。它们漂浮在空中,像活的一样缓缓流动,每一滴都泛着诡异的油光,表面还映出模糊的人影——那些是过去轮回中消失的人,看不清脸,却让人莫名熟悉,看得人心头发慌。
刘海没回头,但他知道林夏快撑不住了。
他站在她侧后方一步远的地方,左手按着胸口,右手掌心躺着一枚漆黑如墨的棋子。这不是普通的物件,而是传说中的“黑洞”原型机,由初代观测者用星核碎片打造而成,能吸收高维震荡波并反向释放。此刻,它正剧烈震动,频率越来越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
不是失控。
是共鸣。
那团黑液开始有节奏地收缩、舒张,像在呼吸。每一次扩张,空气中就荡开一圈看不见的涟漪;每一次收缩,温度骤降,连光线都被吞噬扭曲。它们不是随意飘着,而是排列成某种复杂的图案,像一张没画完的基因图谱。
“它认识我们。”刘海低声说,声音沙哑,“尤其是你。”
林夏咬牙:“现在不是分析这些的时候!”
“不是感情。”他抬眼,目光冷静得不像话,“是识别机制。它知道我是谁,也知道你是‘钥匙’。”
说完,他轻轻将棋子靠近光盾外的一滴黑液,动作极轻,像是试探。可就在接触的瞬间,整片空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那滴黏液猛地一颤,迅速后退,速度快得留下残影。但就在撤离时,刘海手腕一抖,棋子发出一道低频波动,悄无声息地击中液滴中心。
黏液僵住了。
就是现在!
林夏眼神一凛,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她猛地催动项链核心,一道细如发丝的蓝光射出,穿透黏液表层,抽出了一缕几乎透明的物质——那是一段完整的原始数据链,肉眼看不见,只有通过特殊方式才能捕捉。她迅速把这段信息封进吊坠内,全过程不到一秒。
等其他黑液反应过来扑上来时,通道已经切断。
“拿到了。”她喘了口气,声音压得很低,胸口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衣服,手臂止不住地抖,可嘴角却扬起一丝近乎悲壮的笑。
成功了。
至少暂时。
刘海收回棋子,眉头却皱得更紧。他盯着那团重新聚合的黑液,眼神深不见底。“但它让你拿的。”
“什么意思?”林夏问。
“它没反抗。”他缓缓道,“如果是敌意存在,刚才那一抽会引发反噬。可它只是退了,像……主动交出了东西。”
林夏低头看向项链,里面封存的样本正泛着淡淡的紫色,浮现出极其细微的纹路——层层叠叠,复杂有序,竟和他们在古籍上见过的“倒流核心”结构图惊人相似。
“这东西不是垃圾。”她喃喃,“它是系统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最初的组件。”
刘海点头,声音低沉:“所以我们得弄清楚,到底是谁的‘组件’。”
他伸手想碰项链,直接读取信息。林夏立刻拦住他的手腕,力道很大,几乎掐进皮肉。“你现在接驳太危险!”她盯着他苍白的脸,“上次共振差点烧穿你的神经回路,你不记得了吗?我抱着你从废墟爬出来,你嘴里全是血……”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那段记忆太痛。
三年前,在废弃的第七研究所,他们试图破解一段加密指令,结果触发逆向侵蚀程序。刘海的精神体被拖入数据深渊,整整三天才救回来。醒来第一句话是:“我看见我自己死了七次。”
从那以后,每次深度连接,都像是在走钢丝。
“没别的选择。”他苦笑,指尖轻轻拂开她的手,“这里的数据链全崩了,只有我的记忆频率能稳定它的量子态。你是唯一能护住我不散的人。”
林夏抿着唇,最终松开了手。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在这个世界,规则早就变了。时间可以倒流,记忆能复制,物理法则也被改写。唯独“意识”的稳定性无法替代。而刘海的大脑,因为小时候意外暴露在高维辐射下,产生了独特的神经共振模式——刚好和系统底层代码同频。
他不是最强的战士,也不是最聪明的科学家。
但他是个“接口”。
一个不该存在、却必须存在的桥梁。
刘海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指尖触上项链冰冷的金属面。刹那间,一股寒意顺着胳膊冲进大脑,像千万根冰针扎进神经。他咬紧牙关,意识顺着连接沉入样本深处。
一瞬间,脑海炸开无数画面:
一个男孩蹲在贫民窟墙角唱歌,雨水打湿头发,手里攥着一枚生锈的硬币,那是妈妈留给他的最后遗物;
医院走廊里护士推着婴儿车经过,车上的孩子胸口微光闪烁,心跳异常,dNA正在重组;
还有一次轮回中,他在实验台前被钉住四肢,耳边响起冰冷的倒计时:“第七次迭代准备完毕,清除旧体,激活新载具。”
这些都不是他的记忆。
可dNA却在同步比对。
【匹配成功】
目标片段:第七次轮回前,七岁个体生物编码
基因标记:倒三角活性印记(x7型)
刘海猛地睁眼,脸色惨白,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直流。他踉跄后退一步,扶住墙才没倒下。
“是我的。”
“什么?”林夏愣住,声音发颤。
“那段dNA。”他声音都在抖,“是小时候的我。准确地说……是某一次轮回里,被淘汰的那个‘我’。”
林夏瞳孔骤缩,心脏像被人狠狠捏住。
原来那些黑液不是废弃物。
是尸体。
每一个失败轮回中的“刘海”,都被系统回收成了这种黑色物质。身体分解,意识抹除,只留下最基本的生物编码,作为养料供给下一个“载体”成长。而现在的他,不过是最新一具承载记忆与使命的容器。
换句话说——他已经死过无数次。
只是每一次死亡,都被包装成“重生”。
“所以所长说的‘备份程序’……是真的。”她低声说,声音里满是震惊。
话音未落,空间猛然一震。
上方光影扭曲,空气如水波荡漾,所长的身影缓缓浮现。这一次,他不再是破碎的数据拼凑,而是完整的人形,披着灰袍,双手交叠,神情平静得诡异,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最吓人的是他的左眼。
原本该是瞳孔的位置,嵌着一枚缓慢旋转的金属齿轮。每转一圈,周围空气就泛起一圈波纹,像是时间被切成片段。那些波纹掠过地面,金属地板竟出现裂痕,承受着无形压力。
“你们理解错了。”他开口,声音清晰冷静,没有情绪,“不是每个轮回诞生新人,而是每个载体都必须死,才能让下一个活。”
林夏握紧项链,指节发白:“那你是什么?管理员?还是另一个被淘汰的版本?”
所长不答,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吊坠上,眼神幽深。“交出来。”他说,“那不是你能掌控的东西。”
“不然呢?”刘海冷笑,“你也想变成黏液?我看你那只眼睛,离融合也不远了吧。”
齿轮眼骤然加速,一道锐光扫过地面,金属当场熔出焦痕,散发刺鼻气味。热浪扑来,林夏立刻引爆项链短脉冲,强光炸开,逼得所长后退半步。光线偏移,擦过刘海肩头,衣服瞬间碳化,皮肤灼伤冒烟。
“别逼我毁了样本。”她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否则下一次,我不保证还能压制反冲。”
所长停下,齿轮眼缓缓减速,眼神竟露出一丝讥讽。
“你们以为自己在破解系统?”他轻笑,笑声空洞如风穿墓穴,“其实你们一直在完成它。打破棋盘,激活母体协议,收集载体残骸——每一步都在预定路径上。包括你现在手里那点dNA,本来就是留给你们发现的。”
刘海心口一沉,仿佛坠入深渊。
这不是阻拦。
是引导。
他们以为找到了突破口,其实可能只是触发了下一阶段程序。所有的挣扎、牺牲、觉醒,都不过是系统剧本里的剧情推进。
“那为什么黏液会有我的基因?”他问,声音低沉,“如果这是设计好的,为什么要让我看见过去的自己?”
“因为只有你亲眼确认,才会相信接下来的事。”所长抬起手,指向远处崩塌的棋盘残骸,“看。”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那些原本静止的微型地球,正被黑液逐一覆盖。每颗球体表面都浮现出和倒流核心相同的纹路,像是被重新刻录信息。更诡异的是,它们开始轻微震颤,频率竟和项链里的样本一致,仿佛正在进行深层共鸣。
“它在重组。”林夏忽然明白,声音微颤,“黏液不是要攻击我们,它在重建什么东西。”
“不是重建。”刘海盯着其中一颗被完全包裹的地球,眼中闪过彻悟,“是唤醒。”
这些微型地球,并非模型,而是分布在城市各处的“锚点”——用于维持现实结构稳定的时间装置。而现在,它们正被黑液激活,意味着整个系统的底层协议正在重启。
就在这时,最后一块黑液突然剧烈波动,整团液体仿佛受到牵引,猛地调转方向,朝着城市东区疾速流动,如同归巢的蜂群。
刘海立刻反推轨迹,脑海中浮现坐标。
“旧医院。”他脱口而出,“我们小时候待过的那家。”
林夏也反应过来:“那里有初代观测站接口,也是……倒三角雪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那是他们命运交汇的起点。
十年前,一场极寒风暴席卷城市,天空降下紫色雪花,落地即燃却不伤人。那场雪被称为“倒三角雪”,因为它总在特定区域形成完美几何图案,而图案中心,总是站着一个没有脸的孩子。
后来他们才知道,那是系统投放的“观察体”。
而那家旧医院,正是第一个记录到异常生命信号的地方——也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所。
所长站在原地,没有阻止,也没有追击。他只是静静看着两人,齿轮眼中光芒渐暗,仿佛已完成使命。
“去吧。”他说,“终点就在那里等你们。”
刘海没理他,一把抓住林夏的手腕:“走!”
两人腾空而起,顺着黑液流动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棋盘彻底碎裂,黑液尽数消失,只留下满地焦痕和仍在闪烁的日志残影。
天空骤然裂开一道缝隙。
巨大倒三角光斑从城市东区升起,直射苍穹,光芒形成的通道宛如桥梁,一头连着医院顶楼,一头贯穿此刻战场。那光不温暖,反而带着金属般的冷意,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召唤。
他们冲进了光柱。
气流在耳边呼啸,身体像是被无形力量托举着前进。林夏低头看项链,封存的样本正在融化,紫色液体缓缓渗入吊坠纹路,与她的血脉产生共鸣。她脑海中浮现出一段陌生记忆——一个女人站在手术台前,手中拿着注射器,轻声说:“对不起,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是她的母亲。
而刘海胸口一阵闷痛,像是有什么在皮下蠕动。他掀开衣领,看到锁骨下方浮现出淡淡印记——
一个正在成形的倒三角轮廓。
和黑液中那些“失败者”身上的一模一样。
他忽然明白了。
他们从来不是逃亡者。
他们是祭品。
是系统为了完成最终进化,必须献祭的“双生载体”。
一个承载过去,一个连接未来。
而真正的倒流,从未停止。
它只是,又一次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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