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一场暴雨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京城。
豆大的雨点砸在屋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天际奔腾。一道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将天地照得忽明忽暗,紧随而至的,是沉闷而压抑的雷鸣。
早已被查封的柳府,在这风雨飘摇的夜晚,更显得阴森可怖。
宅院里荒草丛生,蛛网遍结。雨水顺着破损的屋檐流下,汇成一道道浑浊的水流,冲刷着布满青苔的石阶。
书房里,几名影卫正借着手中防风灯笼的光,进行着地毯式的搜索。他们敲击着每一块地砖,检查着墙壁上的每一寸缝隙,甚至连书架的夹层都未放过。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依旧一无所获。
苏妙妙抱着手臂,站在廊下,看着院中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鬼天气,配上这鬼地方,简直就是恐怖片标准开场。”她小声对身旁的墨渊嘀咕道,“你说,柳承嗣那老狐狸,会不会压根就没把东西藏在府里?”
【都快把这房子拆了,连个老鼠洞都翻出来了,还是没找到。柳承嗣一个兵部尚书,搞个密室都这么没创意,业务能力不行啊。】
墨渊替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目光沉静地扫过整个院落。
“他会的。”墨渊的声音,在雨声和雷声的间隙中,显得格外笃定,“这里是他经营了半生的地方,也是他倒台前,唯一能自由出入的地方。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道理我都懂,可这都快掘地三尺了。”苏妙妙皱着鼻子,空气中潮湿的泥土味让她有些不舒服。她看着影卫们一次次无功而返,脑子里的思绪也在飞速转动。
卷宗……档案……纸制品。
纸最怕什么?怕火,怕水,怕虫蛀。
柳承-嗣-既然要长期保存,必然会考虑到这些。所以,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或者容易走水的厨房,都不是理想的藏匿地点。书房自然是第一选择,可这里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那还有什么地方……
苏妙妙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本“罪恶菜单”。
“往事之盐……”她喃喃自语。
盐?盐除了吃,还能干嘛?
腌东西!防止腐烂!吸收潮气!
一个念头,像一道闪电,猛地劈开了她脑中的迷雾。
“我靠!”苏-妙-妙-一拍大腿,眼睛瞬间亮得吓人,“我怎么这么笨!盐!是盐啊!”
墨渊疑惑地看向她。
“王爷,跟我来!”苏妙妙一把抓住他的手,转身就往后院跑去,一边跑一边兴奋地解释,“我们都想错了!柳承嗣不是用盐去‘买’档案,他是用盐来‘藏’档案!”
“纸怕潮,而大量的盐,或者草木灰、木炭,都是绝佳的干燥剂!他把那批卷宗,和大量的‘盐’藏在了一起!所以,我们要找的不是什么精巧的密室,而是府里储存食盐或者木炭的地方!”
墨渊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了然与赞许。
这样的思路,天马行空,却又合情合理,除了苏妙妙,恐怕无人能想得到。
“去后厨的库房!”墨渊立刻对闻讯赶来的影卫头领下令。
柳府的后厨库房,比书房更加破败。几个巨大的水缸倒在地上,积满了黑绿色的污水。角落里,堆放着一袋袋早已受潮板结的粮食,散发着腐烂的霉味。
影卫们很快找到了一个专门用来储存食盐和干货的地窖。
地窖的入口被一块巨大的石板盖着,移开石板,一股混合着咸味和陈腐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苏妙妙捂着鼻子,第一个探头下去。
地窖不大,四壁都用青石加固过,看起来非常干燥。里面果然堆放着十几个半人高的大陶缸,缸口都用油布和木板密封着。
“打开看看!”
影卫上前,撬开其中一个陶缸,里面装的,满满的全是粗粝的青盐。
一连撬开三个,全都是盐。
就在众人有些失望的时候,一个负责检查墙壁的影卫,忽然发出一声低呼。
“王爷,这里有异常!”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地窖最内侧的墙角,一块青石砖的颜色,比周围的要深上一些,而且石缝之间,似乎有金属的暗光一闪而过。
墨渊走上前,用手指在那石缝中摸索片刻,随即指尖发力,按下了某个微小的机括。
“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响起,那块石砖,连带着旁边的一整面墙壁,竟缓缓向内凹陷,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后面,是一个更小的密室。
密室中央,静静地摆放着一只一尺见方的黑铁箱子。箱子上了锁,锁身已经锈迹斑斑。
找到了!
苏妙妙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墨渊没有犹豫,抽出腰间的佩剑,用剑柄在那锈迹斑斑的铜锁上猛地一砸。
“哐当”一声,锁应声而断。
苏妙妙立刻上前,和墨渊一起,合力抬起了沉重的箱盖。
箱子里,并没有预想中堆积如山的卷宗。最上面,是一层厚厚的、用来防潮的木炭。拿开木炭,下面整齐地码放着十几个用油布包裹的卷轴。
而在所有卷轴之上,还放着一个用上好的锦缎包裹着的小木盒。
苏妙妙的呼吸,瞬间屏住了。
不知为何,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小木盒里的东西,比底下那些卷宗加起来,都更重要。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木盒,入手很轻。她缓缓打开盒盖,里面没有金银,没有珠宝,只有一本巴掌大小、封面已经泛黄的日记本,和一支看起来很普通的、用紫竹做的发簪。
那日记本的封皮上,没有任何字。
苏妙妙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
一股熟悉的、淡淡的墨香传来,那笔迹,娟秀而有力,她曾在母亲留下的那把木梳上见过。
真的是母亲的东西!
日记的第一页,只有一行字。
“庚午年,夏。京城很繁华,但我只想回家。”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妙妙心上。
没有传闻中妖女的阴森与狠毒,只有一个身在异乡的女孩,最朴素的愿望。
她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二页。
“他们都叫我妖女,可我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我骗了所有人,我不是什么圣女,我只是一个来自南疆,懂点草药的普通女孩。”
不是圣女?
这是怎么回事?“拜火教”不是奉她为主吗?
苏妙妙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够用了,她强压着心头的巨震,翻到了下一页。这一页的字迹,明显有些潦草,似乎写得十分匆忙。
“我又见到他了。那个在山崖下救了我的年轻将军。他不知道我是谁,给我伤药,还给了我半块干粮。我告诉他我叫兰因,他笑了,说这个名字很好听。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怕他看到我眼里的慌张,更怕他看到……我手腕上的那个蝎子印记。”
年轻的将军?
是谁?
苏妙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正要翻到下一页,去寻找那个将军的名字——
“轰隆——!!!!”
一道惊天动地的炸雷,毫无预兆地在柳府上空炸响!
这声巨雷,比之前所有的雷声都要响亮,仿佛就在耳边,震得整个地窖都嗡嗡作响,头顶的尘土簌簌而下。
“啊!”
苏妙妙猝不及防,吓得尖叫一声,手一抖,那本日记本脱手飞了出去,掉落在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墨渊高大的身影已经欺身上前,一把将她紧紧揽入怀中,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所有可能掉落的碎石。
“别怕。”
他温热的胸膛和沉稳有力的心跳,瞬间驱散了苏妙妙心头的惊惧。
灯笼的光,在剧烈的震动中摇曳不定,将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雷声滚滚远去,地窖里恢复了死寂。
苏妙妙惊魂未定地靠在墨渊怀里,大口地喘着气。
“吓……吓死我了……”
墨渊轻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着气,目光却落在了掉落在地的日记本上。
日记本摔开,正好翻到了新的一页。
借着昏暗的灯光,墨渊清楚地看到,那一页上,只画着一幅简单的素描。
画的是一个男人的侧脸,线条简单,却勾勒出了清晰的轮廓。年轻,俊朗,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属于军人的、冷峻而坚毅的气质。
而在画像的旁边,还写着两个小字。
那两个字,墨渊再熟悉不过。
因为,那是他父亲的名字。
——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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