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推开医馆后院的侧门时,左臂的伤口正沿着经络一寸寸往上爬。他没停下,脚步沉稳地穿过回廊,直入密室。屋内烛火微晃,澹台静靠在竹榻边沿,呼吸浅而急促,颈后那道暗红纹路已蔓延至肩胛,像一道烧灼的烙印。
他将怀中的独角放在石案上,动作轻却果断。铜勺从袖中滑出,与独角并列摆开。两件东西底部的符文在烛光下隐隐呼应,仿佛曾是一体。
“我找到了这个。”他的声音低哑,带着风尘与伤痛磨出的粗粝,“刻着‘澹台’。”
澹台静指尖微动,虽不见物,却似感知到了什么。她缓缓抬起手,悬于独角上方三寸,神识探出。就在她指腹掠过“澹台”二字的刹那,后颈印记猛然发烫,整个人轻颤了一下,猛然睁眼——蒙眼绸带之下,空洞的眼眶仿佛穿透了黑暗,直望进某种无形之力的核心。
“是它……”她低声说,“七星戮魂阵的阵眼之一。”
陈浔眉峰一压:“那是什么?”
“一种禁术。”她缓声解释,语气凝重如铁,“以北斗七星星位布阵,埋设七枚蕴含血脉共鸣之力的器物为引,最终汇聚天地煞气,炼化主祭之人的精魄。”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抚过剑谱封皮,“而主持此阵者,需以圣女之血启阵,魂归星枢。”
陈浔沉默片刻,目光落在摊开的剑谱上。那本旧册静静躺着,末页依旧空白,纸面泛黄,毫无异样。
“它不认我。”他说。
“不是不认。”澹台静摇头,“是你不是它的钥匙。”
她抬手,割破手腕。鲜血滴落,正中剑谱空白页中央。血珠渗入纸面,并未晕染,反而如活物般游走,在枯黄纸页上勾勒出七点星芒。刹那间,整本剑谱腾起青光,符文自纸中浮现,流转如河,逆旋成图。
北斗七星清晰排列,每一点皆对应一枚阵眼位置。中央标注“主引”,旁侧浮现一行小字:**此阵需圣女血脉为引**。
光芒渐退,字迹却未消散,反而沉入纸底,泛着幽微血光,如同刻进了命理之中。
陈浔盯着那行字,许久未语。烛火映在他脸上,光影分明,眼神愈发深邃。
“他们要的不是你回去。”澹台静忽然开口,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是借你之血,完成献祭。一旦月圆,七星归位,阵成之时,便是我魂飞魄散之刻。”
陈浔猛地转头看向她。
她仍坐着,脸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可神情平静得近乎冷峻。一只手搭在剑谱上,指尖微微颤抖,不知是因虚弱,还是因那一阵图唤醒了深埋的记忆。
“你能阻止吗?”他问。
“我能毁掉一页,但毁不了天数。”她说,“阵图既现,说明七枚阵眼已有其一落入敌手。你带回的这枚独角,正是开启劫局的第一把锁。”
陈浔伸手抓起独角,指节绷紧。鳞甲冰冷,断口处残留着一丝极细微的震颤,像是还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其余六枚在哪?”
“不在人间,就在人心。”她低声道,“有人早已布局二十年。当年我坠崖不死,被你所救,未必是偶然。青冥剑归你之手,也未必是巧合。”
陈浔眸光一闪。
她继续说:“剑谱之所以沉寂多年,是因为等的人一直未出现。它不传剑修,只传命定之人。而你……触了它的脉,也动了它的根。”
话音落下,剑谱忽然轻震,残剑在鞘中嗡鸣不止,七道纹路逐一亮起,竟与阵图上的星位遥相呼应。
陈浔将残剑抽出半寸,剑身映着阵图微光,裂纹深处浮现出细密血丝般的纹路,与剑谱上的符文竟有八分相似。
“它想告诉你什么?”他喃喃。
“不是它想说。”澹台静伸手覆上剑脊,“是你让它醒了。现在,它也在害怕。”
“怕什么?”
“怕你看见真相后,还会不会握着它走下去。”
空气骤然凝滞。烛火跳了一下,映得两人影子在墙上剧烈晃动,像被无形之力撕扯。
陈浔缓缓收剑入鞘,转身走向门口。
“你要去哪?”她问。
“查剩下的阵眼。”他说,“既然知道这是局,就不能再等人落子。”
“你身上还有毒。”
“洗髓丹压得住。”
“你扛不住七星连环反噬。”
“那就一剑破之。”
他站在门边,没有回头。左臂的伤仍在蔓延,布条已被渗出的黑血浸透,可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不折的枪。
澹台静忽然唤他名字。
他停下。
“若真到了那天……”她声音很轻,“别让我死在别人手里。”
陈浔手指攥紧剑柄,指节泛白。
“我说过。”他低声道,“你活着,我便护你到底。你若想死,也得由我点头。”
说完,他推门而出。
夜风灌入密室,吹得烛火几欲熄灭。澹台静坐在原地,听着脚步声远去,良久,才缓缓抬手,将一滴血再次滴在剑谱阵图中央。
血珠滚落“主引”二字之上,瞬间被吸收。整张阵图微微一震,七星星位齐齐闪烁,其中一角——正对应着此刻陈浔怀中所藏的独角位置——忽然爆发出一道极细的血线,直指北方。
与此同时,残剑在陈浔腰间猛然一震,剑格裂纹中渗出一丝温热,顺着皮革带蔓延至掌心。
他脚步一顿,低头看剑。
剑未出鞘,却已在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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