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天城,温若寒立于高楼之上,望着兰陵的方向,眉头紧锁。金光善虽算不上顶尖智者,却也绝非蠢人,怎会犯下如此致命的错误?他曾暗中派人探查,发现金氏众人的手脚上都有一道极细的剑痕,切口平整,显然是被快剑所伤——这修真界,能有如此剑速的人寥寥无几。
可他查来查去,始终没能找到有人构陷金家的证据,反倒从那些侥幸逃脱的大妖口中,得知了金氏更多罄竹难书的恶行:圈养妖怪、活生生刨出妖丹炼药修行、逼迫大妖神魂互相吞噬以养出强大的媚狐……桩桩件件,都足以证明金家是自作自受。
温若寒心知此事绝不简单,当即启程前往夷陵,求见魏无羡。魏无羡听闻后,便随温若寒一同前往金麟台,仔细查看了那些残存的尸体和痕迹,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传令下去,修真界全面彻查世家圈养妖怪、虐杀精怪一事!世间有灵智的精怪遭此虐杀,他们是想把整个修真界都变成第二个乱葬岗吗?”
温若寒心中一震,是啊,当年的乱葬岗,几百年间都让人望而却步。如今这些家族的所作所为,不正是在重蹈覆辙?
平静了几十年的修真界,因这场彻查彻底活跃了起来。温家、聂家、蓝家、魏家四大世家联手出动,在全修真界范围内搜查以妖丹修行的家族。一经查实,便废除相关人员的修为,家主及其嫡系直接斩杀,绝不姑息。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惊觉,修真界近二十年来崛起的家族中,竟有大半是靠着猎杀大妖、夺取妖丹才快速壮大的。有些家族更是用秘法遮掩驻地的怨气,掩人耳目,从未被人察觉。这场彻查如同一场风暴,将修真界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尽数挖了出来,一时间,世家震动,人人自危。
这场修真界大清洗,是所有世家都始料未及的。多年来,温若寒常年闭关潜心修行,不问世事;魏氏向来超脱,从不插手修真界俗务;蓝氏则固守家风,三年一次听学,仅在道义上引导修士。原本平静无波的修真界,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彻查彻底打破。
几大家族联手严查之下,随着一个个世家驻地被搜查,许多被隐匿阵法掩盖的浓郁怨气尽数暴露在天光之下,直冲云霄。蓝氏和魏氏的弟子纷纷出山,四处除怨镇魂,天空之上雷云终日不散,黑压压地笼罩着大地。无需仙督动手废除那些恶徒的修为,天道已然降下天谴——一道道惊雷劈向那些残害生灵的世家府邸,凡是参与虐杀精怪、炼制妖丹的家族,皆被天道一一清算,无一幸免。
修真界的修士们这才第一次真切认识到,这个世界早已跟以前不一样了。所谓因果报应,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真切切会降临的惩戒。
长达一年多的清理过后,修真界格局彻底重塑。幸存的世家,除了温、聂、蓝、魏四大世家外,便只剩一些势力低微、从未沾染恶行的小家族。
谁也没想到,这几十年四大世家的低调与放任,竟让这些新兴家族忘了当年乱葬岗为何会被彻底清理。如今世界晋级,天地间灵物奇多,反而让这些人动了走捷径的歪心思,妄图用隐匿阵法和禁术,靠夺取妖丹快速提升修为。若非此次金氏之事被意外揭露,这些腌臜事还不知要被隐藏到何时,整个修真界迟早会变成第二个乱葬岗。
这场风波也给魏氏敲响了警钟。魏无羡和蓝忘机将修真界的后续清理交给弟子们,自己则返回了夷陵宫,径直前往魏煚的炼器房。此时魏煚正专注地对着熔炉淬炼法器,火光映照在他脸上,映得脸颊通红。听到推门声,他抬头望去,眼中瞬间亮起,喊道:“父亲,爹爹,你们回来了!”
魏无羡走上前,看着儿子被炉火烤得通红的脸颊,伸手轻轻抚了抚,随即握住他的手,仔细感受着他体内力量的纯净度,问道:“煚煚,这世上滋生了这么多怨气,你难道没有感应到吗?”
魏煚靠在他身侧,老实答道:“感应到了。前些年,地之界的玉树林就开始慢慢被怨气侵蚀,只是我一直没找到源头。后来妄每次出现,都会把那些暴虐的力量吸收干净,我便没再多想。”
魏无羡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柔却郑重:“虽然煚煚已经长大了,但在爹爹眼里,你始终还是个孩子。这次如果不是烟儿误打误撞撞破了金氏的阴谋,这些世家的龌龊事还不知道要被隐藏多久。这个世界晋级得太快,规则尚未完善,煚煚以后若是发现任何不寻常的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爹爹和父亲,我们一起帮你解决,明白吗?”
魏煚乖乖点头,顺势依偎进魏无羡怀里,难得片刻的温情。蓝忘机站在一旁,神色凝重:“如今天地灵气愈发浓郁,可这些人依旧不能静下心来踏实修行,说到底,还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制约太少了。”
为了不让此类惨剧再次发生,魏氏决定举行一场盛大的祭天大典。此次修真界的浩劫绝不能草率结束,如此大规模的虐杀灵物之事,必须立下铁律杜绝。祭天台上,魏无羡、蓝忘机等人以魏氏血脉沟通天道意识,当众制定修真界新的制约法则:造恶业者必生反噬;残害世间无恶业的生灵者,破境时必触发心魔劫,九死一生;修士每百年将降下一次天罚,检视修行之路;造恶业深重之人,直接剥夺自身气运,累及家族……
魏氏每向上天上表一条法则,台下幸存的世家子弟便心寒一分。这些新规,无疑是彻底堵死了所有想走捷径、靠残害生灵提升修为的人的路。
祭天仪式进行到最后时,一个巨大的“准”字在修真界上空缓缓浮现,金光万丈,普照大地。天地规则显化,世间每一个人都清晰地看到了这些新的世界法则。随着新法则正式诞生,一道道无形的法则链条悄然出现,紧紧束缚着这个世界,维系着新的秩序。
片刻后,高空之上的法则异象渐渐消失,但每一个修士的神识深处,都被烙下了一枚不可磨灭的天道印记——从今往后,若有人敢违背这些法则,必将遭受天罚,万劫不复。
修真界的人这才真正体会到魏氏的可怕。他们居然能够沟通天道、改变世界规则,这是何等逆天的力量!想到这几十年来魏氏一直低调行事,从未显露过这般实力,幸存的世家子弟们无不捏了一把冷汗,暗自庆幸自己未曾与魏氏为敌。
魏烟站在祭台下,望着台上并肩而立的父亲和爹爹,神色有些恍惚。下一秒,她的身影竟毫无预兆地在原地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站在她身边的藏海和季向空眼睁睁看着她消失,藏海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虚无的空气。不远处的时影见状,眉头骤然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而另一边,安之靠着时影新炼制的护身法器,终于摆脱了闭关的束缚,得以自由活动。只是时影反复叮嘱,修行之事绝不能懈怠,他依旧需要每日潜心修炼,稳固境界。
魏烟望着眼前空旷辽阔的宫殿,殿内梁柱巍峨,覆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四周悬挂的素色薄纱随风轻拂,摇曳出缥缈的弧度。她握着从头上取下的暗夜,剑身幽光内敛,映得她眼底多了几分警惕。殿内空无一人,只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类似檀香却更清润的气息。
她循着隐约的微光,朝着一条幽深的通道走去。走廊漫长,两侧同样垂着薄纱,透过纱隙能看到外面萦绕着湿冷的雾气,雾气翻涌,看不清外界景象。不知走了多久,绕过几道蜿蜒的回廊,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处极大的白玉平台。平台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天井,魏烟缓步上前探头望去,底下竟是茫茫云海,云雾翻腾不息,深不见底,仿佛坠下去便会被无尽虚空吞噬。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心中暗忖:这里难道是天上?
魏烟绕开天井,踏上层层递进的玉阶,玉阶冰凉温润,踏上去竟有淡淡的灵气顺着足底涌入体内。尽头又是一座宫殿,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古朴的牌匾,上面刻着一行古老晦涩的文字,并非她熟知的任何一种字体,可目光触及的瞬间,字体含义便自动浮现在脑海。
“娲皇宫……”魏烟轻声呢喃,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站在殿外,没有再贸然前进,转身想循着来时的路返回,却不想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席卷而至,裹挟着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径直卷进了宫殿之中。
魏烟身形一晃,迅速稳住重心,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殿内最高处的台阶上——那里盘踞着一条巨型的蛇尾,鳞片晶莹剔透,泛着温润的玉光,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殿内空间。她警惕地后退一步,握紧了暗夜,缓缓抬头望去:乌黑的青丝如同瀑布般铺洒而下,铺满了整个台阶,发丝间点缀着细碎的灵光。再往上,一位女子斜倚在玉座之上,以手支颐,眉眼轻合,另一只手自然搭在腹间,神色间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疲态,却依旧难掩那份超脱尘俗的圣洁与威严。
魏烟心中已然明了,她收起暗夜,对着玉座之上的身影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魏烟,拜见女娲娘娘。”
女娲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原本带着洪荒异种特有的金色竖瞳,在睁眼的瞬间便悄然转变为人类所熟悉的墨色瞳仁,温润如秋水,却又蕴藏着包容天地的浩瀚。她轻启朱唇,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温言道:“我原以为,我们的重逢会指日可待。然而自从你离去,我便再也没有捕捉到你的踪迹。直至这次你所在的世界法则显化,散发出独特的世界气息,我才通过你我之间的契约感应到了你,于是立刻将你召唤至此。”
魏烟看着女娲身下的蛇尾缓缓褪去,化作两条修长白皙的玉腿,她身着素白长裙,裙摆曳地,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来,步态轻盈,每一步落下,地面都泛起淡淡的灵光。女娲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探究——眼前的少女,半分因果不沾,纯净得如同一张白纸。她指尖轻点,朝着魏烟的眉心探去。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瞬间,魏烟周身突然泛起一层淡淡的紫色雾气,雾气中裹挟着无边无际的业力,瞬间弥漫开来,将整个娲皇宫都笼罩其中,那股沉重的、带着世间悲欢离合的气息,让这座圣洁的宫殿都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厚重。
魏烟的心神立刻与虚无中的妄交流:“妄,不要出来!这里是圣人之境,你一旦现身,定会被其他圣人察觉!”
女娲看着指尖萦绕的业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原来,这人世间最纯粹的七情六欲,竟都藏在你身上。可为何我先前探查,却半点都未曾感知到?”
魏烟再次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女娲娘娘有何吩咐,尽管告知魏烟,力所能及之事,定不推辞。”
女娲手指轻弹,指尖的业力便如同潮水般退去,消散无踪:“盘古开天辟地,洪荒世界初成,结构本就未曾完全稳固。彼时的圣人、神只,非但没有合力补全世界法则,反而趁机掠夺天地气运,壮大自身。世界得不到应有的力量反哺,渐渐失衡。后来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大战,撞断了天地支柱不周山,天塌地陷,生灵涂炭。我耗尽毕生修为补天,虽得无量功德,却也元气大伤。如今圣人隐退,人间劫难再起,我需要你身上的力量。”
魏烟抬起头,望着女娲身后缓缓显化的巨大法身,法身顶天立地,周身环绕着七彩霞光,语气平静地问道:“世间业力,即便是满天仙神也要避之不及,娲皇陛下身为圣人,何必沾染其中?”
女娲轻轻摇头,眼底带着几分悲悯:“我并非要沾染业力,只是想通过你我之间的契约,分出一缕分身降临人间,平息这场浩劫罢了。”
魏烟闻言,才知自己误会了女娲的用意,她坦然点头:“可以。”
女娲见状,周身光芒大涨,她将自身一缕本源力量从本体中剥离出来,那力量凝聚成形,化作一颗通体赤红、温润剔透的石头,散发着勃勃生机。女娲将石头递到魏烟手中,轻声道:“此乃我的一缕本源,你携带着它,以后时机成熟便可召唤我的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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