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外。
单向透视玻璃的另一侧。
陆景行静静地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将审讯室里发生的那充满了极致戏剧冲突和浓烈情感纠葛的一幕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尽收眼底。
他看着傅云霆从一开始的冰冷疏离，到中途的言语刺探，再到最后的彻底失控；看着慕清颜从一开始的倔强质问，到中途的委屈爆发，再到最后的无力沉沦。看着那两个如同两只骄傲的困兽般互相撕咬却又无法割舍的男女，他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如同古典雕塑般完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面的睿智眼眸深处，却飞快地闪过了一串串如同瀑布般冰冷而精密的数据流。
他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专业的行为分析，分析眼前这两个正处在情感风暴中心的人，也分析这场由他亲手点燃了引线的混乱棋局。
“陆警司。”
他的心腹下属，一个同样精明干练的年轻警官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边，递上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文件。
“我们查了。‘瀚海云天’拍卖行虽然傅氏集团是最大股东，但是它的日常运营一直都是由一个独立的团队在负责。从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傅云霆本人并没有直接插手过拍卖行的任何具体业务。”
“而且……”
下属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们的人也刚刚从傅氏集团的内部获取了一份绝密的情报。就在那件《九龙戏珠图》被送拍的前一个星期，傅云霆曾经亲自下令，让他手下那个负责情报和财务的女人（苏媚）对这家拍卖行进行过一次极其严格的内部财务审查，但似乎并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这个情报很关键，它至少可以从侧面证明傅云霆对这件事很可能并不知情，甚至他自己也早就在怀疑这家拍卖行了。
然而。
陆景行听完下属的汇报，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淡淡地颔了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便挥了挥手让下属退了出去。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审讯室内。
那里的“战争”已经接近了尾声，傅云霆正紧紧地抱着那个在他怀里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能像只小猫一样无声啜泣的女人。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暴怒和偏执，只剩下一片充满了怜惜、心疼和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深疲惫，像一个刚刚打完了一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烈战役的孤独的王。
陆景行看着这一幕，缓缓地推了推脸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冰冷的理性的光。一个大胆的却又极其合理的推断在他的脑海中缓缓地成型。
他转身走出了这片黑暗，重新回到了灯火通明的专案组办公室。
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的最终结论。
“陆警司，怎么样了？”小李第一个就迎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担忧，“慕队她……没事吧？那个姓傅的有没有为难她？”
陆景行没有回答他，只是径直走到了那块巨大的写满了案情的电子白板前。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在“傅云霆”这个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紧接着，他又拿起一支蓝色的记号笔，在那个代表着神秘的幕后黑手“画家”的头像上同样画了一个巨大的问号，然后他用一支笔在这两个充满了不确定性的问号之间画上了一条长长的代表着“关联”的虚线。
“陆警司，您……您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年轻的警员不解地问道。
陆景行放下笔，转过身面对着所有同样充满了疑惑的专案组成员，他的声音平静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专业与权威。
“从现在开始，我提出一个全新的调查方向。”
“这个方向可能会颠覆我们之前所有的预设和判断，但是从我刚刚获取的所有的行为语言和心理侧写的证据来看，这是目前唯一能将所有线索都完美地串联起来的可能性。”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的惊天推断。
“我怀疑。”
“‘画家’这个我们一直在追查的神秘的幕后黑手，和傅云霆，他们之间所谓的‘对立’关系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假象。”
“他们不仅不是敌人，甚至……”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的锐利和凝重。
“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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