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放慢了。慕清颜呆呆地被傅云霆用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死死地压在身下，她的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枪声的余音，鼻尖萦绕着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硝烟与……血腥的味道，而滴落在她脸颊上的温热的、粘稠的液体，则无声地提醒着她——刚才那足以让她的心脏都停止跳动的惊心动魄的一幕，并不是幻觉，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个她爱到了骨子里的男人，又一次为了救她和他们的孩子，而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们挡下了那颗致命的子弹。
“傅云霆……！”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心碎的悲鸣，从她的喉咙里爆发出来！她疯了一样地挣扎着从他那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变得有些无力的臂膀下爬了出来！当她看清了他那宽阔的、坚实的后背上那个正在“咕嘟咕嘟”向外冒着鲜血的狰狞的恐怖的枪口时，她的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和灵魂，差一点就昏死过去。
“不……不要……”
她跪倒在他身边，伸出那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的双手，想要去捂住那个正在疯狂地吞噬着他生命的血窟窿，却又怕自己的触碰会给他带来更深的痛苦。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受控制地从她那早已被泪水浸润得通红的眼眶里滚落下来，将她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小脸冲刷得一片狼藉。
“傅云霆……你醒醒……你看看我……你不能死……我求求你……你不能死……你说过要带我回家的……你说过要娶我的……你怎么能……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像一个即将失去自己全世界的无助的孩子。
而同样被吓傻了的还有小念念。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血腥而惨烈的一幕，看着那个刚刚才用自己那温暖的、宽阔的后背将他死死护住的“爹地”，此刻却像个破布娃娃一样一动不动地倒在了一片刺眼的血泊之中；看着自己那总是温柔而坚强的妈咪，此刻却哭得如此伤心、如此绝望。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悲伤，瞬间就攫住了他那小小的、脆弱的心脏！
“哇——！”
一声响亮的、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害怕的哭声，终于从他那小小的嘴巴里爆发出来！
“爹地……爹地不要死……呜呜呜……念念……念念不要爹地死……”
他一边哭着，一边用他那肉乎乎的小手，努力地想要去推开那个压在爹地身上、看起来很可怕的血窟窿。那副天真却又令人心碎的模样，让在场所有经历过枪林弹雨的铁血硬汉们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而就在这时，那个本该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男人却突然动了。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自己那只唯一能动的、沾满了灰尘和血迹的左手，然后用一种充满了无尽的怜惜和心疼的姿态，轻轻地覆在了那个正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人的头顶上。
“……傻瓜。”
他的声音沙哑、虚弱，气若游丝，却又带着一种足以安抚一切恐慌的神奇的力量，“……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慕清颜的身体猛地一僵！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正对上那双虽然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灰暗和涣散，但却依旧充满了她所熟悉的温柔和宠溺的深邃眼眸。
“傅云霆……！”
她的声音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的狂喜！
“别……别怕……”
傅云霆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小脸，缓缓地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虚弱的笑容，“我……我答应过你的……我答应过要好好地活下去……也答应过……要带你们回家……”
他顿了顿，将目光转向了那个正一脸泪痕地呆呆地看着他的小小的、几乎是他翻版的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那双总是充满了霸气和火焰的眼眸里，第一次露出了一种充满了笨拙却又无比真诚的慈爱的光芒：“……念念，是吗？过来……让……让爹地好好地看看你……”
小念念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身旁那个正流着泪却又拼命地向他点头的妈咪，他终于还是怯生生地一点一点地向着那个浑身是血的、看起来很可怕却又让他感到无比亲切的男人挪了过去。
傅云霆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地抬起手，用他那粗糙的、沾染着血迹的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儿子那柔软的、毛茸茸的小脑袋。那动作充满了无尽的歉意和迟来了五年的深沉的父爱。
“……对不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飘忽，“是……爹地不好……爹地错过了你的五年……爹地答应你……以后的每一个五年……爹地都会陪着你……陪着你长大……教你打枪……教你开车……教你怎么……保护妈咪……”
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那只抚摸着儿子头顶的大手也无力地滑落，那双本已重新燃起光亮的眼眸也缓缓地闭上了。
“不——！”
慕清颜和小念念那一大一小两声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的悲鸣，瞬间响彻了整个充满了血腥与死亡气息的古老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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