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几辆黑色的“沪牌”轿车,在全厂职工敬畏交加的目光中,悄无声息地驶入了轧钢厂。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是一群穿着中山装,神情严肃的中年干部。
为首的一人,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镜片后的眼神犀利,正是市府大管家,周秘书长。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瞬间飞遍了厂区的每一个角落。
“市里的调查组来了!听说来头老大!”
“完了完了,这回何主任和杨厂长怕是真要栽了。”
“听说了吗?李副厂长实名举报,把材料直接捅到市里去了!”
“唉,何主任还是太年轻了,改革哪有那么容易,动了人家的蛋糕,这不就遭报复了嘛……”
一时间,厂里人心惶惶。
前几天吃面时的那股豪情和信任,在真正的权力威压面前,显得有些脆弱。
工人们交头接耳,看向办公楼的眼神充满了担忧。
……
轧钢厂最大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李副厂长作为“举报有功”人员,正襟危坐,脸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和悲愤。
他面前,是以周秘书长为首的联合调查组。
“周秘书长,各位领导,”李副厂长声音洪亮,充满了正义感,“我李福,在轧钢厂干了一辈子,对这个厂的感情,比天高,比海深!”
“可是现在,有人要毁了它!这个人,就是技改办的何雨柱!还有被他蒙蔽的杨树茂厂长!”
他激动地站起来,将那份他视若珍宝的“裁员名单”复印件,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领导们请看!这是何等触目惊心的黑材料!他打着改革的旗号,要干的却是排除异己,清洗我们国有干部的勾当!”
“名单上这几十号人,哪个不是厂里的老同志?哪个没有为轧钢厂流过血汗?就因为他们不肯跟何雨柱同流合污,就要被一棍子打死,扫地出门!”
“这哪里是改革?这分明是山头主义,是新的官僚主义!是把我们工人阶级的企业,变成他何雨柱的一言堂!”
李副厂长说得声泪俱下,仿佛自己是那个不畏强权,守护轧钢厂的最后一道防线。
调查组的几位领导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表情愈发严肃。
周秘书长合上材料,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去,把杨树茂和何雨柱叫来。”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杨厂长走在前面,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衬衫的领口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何雨柱。
这小子,居然还跟没事人一样,脸上看不出半点紧张,走路的步子稳得像是在自家院里散步。
杨厂长心里直骂娘:你小子是真不怕还是假不怕啊?这可是市府秘书长亲自带队,一句话就能决定咱们俩的政治生命!
两人走进会议室,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他们身上。
“杨树茂同志,何雨柱同志,”周秘书长抬了抬眼皮,“坐吧。”
李副厂长用一种胜利者的眼神斜睨着两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等两人坐下,周秘书长将那份名单,“啪”的一声,扔在了何雨柱面前的桌子上。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杨厂长的心上。
杨厂长浑身一颤,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何雨柱同志。”
周秘书长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陡然变得凌厉。
“这份名单,是不是你做的?”
“你年纪轻轻,好大的官威!轧钢厂几万职工,合资项目八字还没一撇,你就先想着要把这么多老同志一棍子打死吗?”
“谁给你的权力?!”
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杨厂长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嗦着,刚想开口解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完了。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这罪名太大了,搞内部清洗,破坏干部队伍稳定,任何一顶帽子扣下来,都能把他压得永世不得翻身。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何雨柱的脸上,依旧平静如水。
他甚至连那份名单都没多看一眼,只是坦然地迎向周秘书长的目光,点了点头。
“报告领导,名单是我做的。”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李副厂长差点笑出声来,这个蠢货,居然就这么承认了!真是自寻死路!
杨厂长的心脏则直接沉到了谷底,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周秘书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中的失望和怒意更甚。
何雨柱却仿佛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不过,领导您可能误会了。”
“这份名单,并非李副厂长所说的‘裁员名单’。”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它是一份,‘重点培训与转岗考察名单’。”
“什么?”
周秘书长一愣。
李副厂长也愣住了,随即嗤笑一声:“何雨柱!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白纸黑字写着‘裁撤预案’,你当我们领导眼瞎吗?”
何雨柱根本不理他,而是从自己随身带来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沓更厚的文件。
他将文件双手递给周秘书长。
“领导,这是我们技改办连夜做出的补充报告,请您过目。”
周秘书长狐疑地接过,翻开了第一页。
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就变了。
这根本不是一份简单的报告。
这是一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数据分析!
《关于轧钢厂部分管理及技术岗位人员效能评估与优化建议报告》。
报告里,将那份“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都建立了一个独立的档案。
赵爱国,一车间主任,年龄52岁。近三年,车间生产事故率全厂第一,成品合格率倒数第二。个人考勤记录,平均每周迟到两次,早退一次。技术水平,停留在十五年前,对新设备、新工艺抱持完全抵触态度……
钱万里,采购科副科长,年龄46岁。近两年经手的采购项目,平均成本高出市场价15%。多次被举报利用职务之便,收受供应商好处。附:三份匿名举报信复印件。
王干事,后勤处……
每一条分析,都有具体的数据支撑,有据可查。
出勤记录来自保卫科,生产数据来自生产科,财务数据来自财务科……
冰冷的数据,构成了一张张触目惊心的人物画像:懒惰、无能、贪婪、守旧。
报告的最后,得出了一个清晰的结论:
“……以上人员,其思想已严重僵化,业务能力严重落后,已无法适应即将到来的技术革新与现代化管理需求。若继续留任原岗位,将成为新公司发展的巨大阻力,甚至可能拖垮整个企业。”
“故,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不抛弃、不放弃任何一位老同志的宗旨,建议将以上人员列为第一批‘重点培训与转岗考察对象’。”
“组织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脱产学习,更新思想,补充知识。学习结束后,根据考核结果,转岗至后勤、安保、服务等更能发挥他们‘经验’优势的岗位上。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周秘书长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他的表情,从最初的严厉,到中途的惊讶,再到最后的凝重与深思。
李副厂长的笑容,已经彻底僵在了脸上。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正在一点点地冒出冷汗。
这……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啪。”
周秘书长合上了报告,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何雨柱。
这个年轻人,心思之缜密,手段之老辣,让他都感到心惊。
他终于明白,李福递上来的那份所谓的“罪证”,和何雨柱这份详实的数据报告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的胡闹。
这时,何雨柱忽然转过头,看向了脸色煞白的李副厂长。
“李副厂长,”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记耳光,扇在李福的脸上。
“您刚才说我清洗异己,搞山头主义。”
“那我就想请问您一句。”
何雨柱伸手指着那份名单。
“您能否从这份名单里,挑出任何一位,就一位!告诉我,他的能力,比我们技改办新招来的那些大学毕业生,更适合去搞数控机床的编程、更适合去设计新的生产流水线?”
“您把他们当成宝,处处维护。难道,是想让我们花几百万美元引进的全新生产线,在他们手里变成一堆昂贵的废铁吗?”
“您这么做,到底是为他们个人的铁饭碗着想,还是为我们轧钢厂上万名职工未来的饭碗着想?”
“你!你血口喷人!”
李副厂长指着何雨柱,嘴唇发紫,浑身颤抖,却一句完整的话都反驳不出来。
因为何雨柱说的,是事实!
是数据!
是任何人都无法辩驳的,冰冷的逻辑!
他所谓的“老同志”,所谓的“功臣”,在这份数据报告面前,被扒得底裤都不剩,只剩下一群趴在国家企业身上吸血的蛀虫原形。
会议室里,调查组的其他成员看着李副厂长的眼神,已经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胜负,已然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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