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棒打在皮肉的声音渐渐停了,虫娘始终不敢抬头看。
白兰君的嗓子也哭得沙哑了,天空阴沉沉的,似乎马上要落下雪来,她知道自己的一生很快就要结束了。她这一生中有许多不甘,少女时,因容色姝丽,在众多姐妹们脱颖而出,得父亲宠爱。可比不过嫡出的六姐姐,她妒恨过,反抗过。
情窦初开时,她爱上了家中马奴,两情相悦。那是她最开心的日子,每日最期待的就是同玉郎相见。可王家的求娶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她想着嫁入王家也好,能过上体面安逸的日子。她已经认命了,可王子安对她的好让她误认为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
好可惜呀,再也看不到望瑕阁廊下的海棠花开了,她想起刚嫁入王家的那段岁月,王子安知道她喜欢海棠花,便在望瑕阁中种满了海棠花。春天一到,粉色的花朵便像云朵一般,轻盈美丽,生机盎然。
王诚生带着王云生急匆匆的赶来,王云生本不想来的,是被王诚生说动了才来。
王敏雪看着他们二人,出言讥讽道:“这都是内宅之事,你们身为男子不应如此莽撞。”
白老太太赞许的点头:“你们妹妹说得对。”
虫娘只觉得难捱极了,浓重的血腥味让她肠里翻涌,喉咙里酸水上涌,哇的一声虫娘吐了出来,随后人事不知。
王老太太带着虫娘回去了,想来虫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被吓到了也情有可原。
白老太太褪下手腕上缠着的一串佛珠,交给贴身嬷嬷道:“给那孩子送去,可怜见的。”
王诚生死死跪在白兰君的身前,求着白老太太和王子安,把头都磕破了,才换回白兰君一条命来。
半夜,雪簌簌落下,王老太太的暖阁里虫娘发起高热来。大夫顶着风雪前来,把了脉写了药方又离开了。
白兰君被白老太太带回了白家,王子安没写休书,全了两家的体面。只不过第二日,白家大夫人病逝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盛京。
王柔雪急匆匆的赶回娘家,她不敢相信母亲就这样没了,她虽然恨白兰君,可并不希望她死了。
王家已经换上了白布,对应着满地雪白,似乎整个王家更加苍凉了。王子安脸上不见一丝悲伤,站在棺材前擦着脸上不存在的眼泪,打量着前来吊唁的所有人。
虫娘病得起不了身,老太太亲自替她擦着身子,管嬷嬷站在一旁道:“哎,早知道就不该带四小姐过去的。”
“见识见识也好,世间女子不易,行差踏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老太太将帕子丢进水中。
王柔雪进来行了礼,开门见山的问:“祖母,母亲得了什么急病,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听说就过身了?”
老太太并没有多说什么,将虫娘的被子掖好:“哦,你外祖母从姑获山回来了。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理门户,多余的事你不要再问。”
王柔雪想起外祖母来,也是胆颤。从母亲那边来说,她们是亲戚,从夫家来说,外祖母也是亲戚。可外祖母性子执拗,手段狠辣是出了名的,想来母亲的结局不会太好。
王柔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老太太将之前虫娘准备好的东西交给王柔雪道:“这是你妹妹为你和两个孩子做的,你瞧瞧。”
王柔雪接过绣品看了看:“四妹妹还真是心灵手巧啊。”她又想起了王敏雪,毕竟是最小的妹妹:“我待会儿去看看五妹妹,母亲忽然过身,只怕她那边也不好过。”
“哎,她呀,只怕是不会多在意这件事。”老太太也叹息道,家中所有孩子里最绝情的怕就是五丫头了。
王慧雪跑了进来道:“祖母,我母亲说外面来了许多夫人小姐,她怕招待不周,想请你出去看看呢。”
老太太起身道:“就来,年节上的多亏了人家愿意舍脸前来,咱们家不能失了礼节。柔雪跟着祖母去瞧瞧吧。”
王柔雪看了看睡得不安稳的虫娘,心里始终记挂着两个妹妹,擦了擦眼泪道:“哎,我知道的。祖母,要是家里缺了什么,就直接跟我说。”
老太太拉着王柔雪:“家里什么都不缺,你不要操心这些。”
宾客来来往往,虫娘病得稀里糊涂,等事毕了,虫娘才渐渐清醒过来。那时,已经是春天了,福华堂里廊下摆着的牡丹开得艳丽极了,富贵极了。院里的玉兰花大朵大朵的开着,老太太吩咐下人在玉兰花树下给虫娘搭了一个秋千,没事虫娘便会在上面坐坐。
白家后院里多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疯子,白老太太看着瘦骨嶙峋、疯疯癫癫的白兰君,心中的郁气终于消散了不少。
白玉君回家看见母亲院里多了一个蓬头垢面,锁住双脚的女子被吓了一跳,忙问道:“母亲,这是谁?”
白老太太眯着眼睛笑道:“玉君,不如猜猜看。”
白玉君扑进母亲的怀里道:“这我可猜不出来。”
白老太太摸着女儿的青丝:“这可是你当年最恨的人啊,怎么记不得了。”
白玉君一愣:“八妹妹,不会吧,听说王子安十分宠爱她。怎么可能会把她交给我们?”提起白兰君,白玉君心里只有恨,抢了自己的未婚夫还不算,还给一个马奴取名玉郎,明摆着欺辱她。
白老太太得意的道:“可不是,男人的宠爱能有多真啊。你瞧瞧,年老色衰,色衰而爱弛。她自己又不要体面,为了一个卑贱的马夫换了自己的亲闺女,要不是她自己作死怎么会落到我们手里。”
王玉君不可思议的看着白兰君:“她疯了不成,换了自己的亲闺女,还是不是人了?”
“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到底叫你父亲宠坏了她。她小娘当年可是扬州富商之女,性子高傲,那样的傲气我可没在她身上瞧见一点。”白老太太对于白兰君的小娘只有敬佩之意。
“那母亲打算怎么办?一直锁着八妹妹吗?”白玉君抬头看向白老太太。
“锁着呗,王子安决意要休妻,又不肯脏了自己的手。我们白家不能有被休弃的女子,只能让她在王家假死,锁在白家的院里呗。”白老太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今年的雪顶含翠味道不错,昨儿才送进京的,你也拿些回去尝尝。”
“母亲,你也真是的。你早就开始修习佛法,何必为了她坏了自己的修行啊。”白玉君埋怨道。
“修行,给她一条生路怎么不算修行呢。当年她仗着老头子的宠爱强逼着你分了一半嫁妆过去,如今是时候该叫她还回来了。”
“可母亲分给她的不过是外面买的破烂货,为这些东西倒不至于生气。”白玉君并不在意身外物,她在意的是当年未婚夫为了白兰君要与她退亲之事,也气白兰君竟敢把自己的玉字放在一个卑贱的马夫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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