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号拖着残破的躯体,如同疲惫的归巢倦鸟,终于抵达了预定的坐标——柯伊伯带外缘,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漆黑虚空。
“启动识别信标,发送对接请求。”“墨匠”的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他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特殊按钮,飞船前方射出一道无形的特定频率波动。
几秒钟后,前方的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个巨大、粗糙、仿佛由无数暗色金属和冰岩拼接而成的庞然大物,缓缓从视觉屏蔽中显露出它峥嵘的一角。这就是“彼岸”基地。它不像隐站那样充满科技美感,更像是一个在宇宙荒漠中顽强扎根的、简陋而坚固的钢铁堡垒,表面布满了陨石撞击的痕迹和各种粗大的管道接口,散发着一种冰冷、坚毅的生存气息。
“对接通道开启,引导入港。”
“星尘”号跟随着虚拟引导信标,缓缓驶入基地侧面一个如同怪兽巨口的昏暗船坞。舱门开启,一股混合着金属冷却液、臭氧和某种陈旧气味的冰冷空气涌入。几名穿着厚重防护服、动作干练的工作人员早已等候在外,他们沉默地将昏迷不醒的苏北小心翼翼地转移到移动医疗床上,迅速推向基地深处。
张翼紧紧跟在后面,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一只手始终护着胸前那枚沉寂下去的“密钥”。“墨匠”提着设备箱,快步与前来接应的基地负责人低声交谈着。
基地内部通道狭窄而复杂,灯光昏暗,墙壁是裸露的合金和粗大的线缆管道,充满了实用主义至上的粗犷风格。与隐站的井然有序相比,这里更像是一个前线哨所,处处透露着资源匮乏和长期紧绷的态势。
他们被带到一个兼具医疗和观察功能的房间。苏北被安置在一个连接着多种生命维持和神经监测仪器的维生舱内。屏幕上显示着他的生命体征基本稳定,但代表精神活动的脑波图却如同一潭死水,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显示着他的意识仍深陷于自我保护的沉眠中,尚未脱离危险。
一位面容冷峻、代号“磐石”的基地负责人——一位看起来饱经风霜、眼神如同岩石般坚定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维生舱中的苏北,眉头紧锁。
“‘青鸾’已经通报了你们的情况。” “磐石”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时间不多了。‘星骸’的先遣侦察单元已经越过海王星轨道,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二十四小时,他们的主力就能抵达这片空域。”
二十四小时!张翼的心猛地一紧。
“信标系统呢?” “墨匠”急切地问。
“跟我来。”“磐石”没有多说,转身带路。
他们穿过几条更加幽深、守卫更加森严的通道,最终来到了一个巨大的、位于基地核心的穹顶空间。眼前的景象让张翼和“墨匠”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穹顶下方,并非精密的仪器阵列,而是一个巨大、深邃的天然井状结构,井壁光滑,仿佛被某种伟力瞬间熔化后又凝固。井口下方并非黑暗,而是涌动着如同极光般变幻不定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涡流——彩色、无序、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而在井口上方,悬浮着一个由无数复杂金属环嵌套构成的、缓慢旋转的庞大框架结构,框架中心空无一物,无数粗大的能量导管如同血管般连接着框架与四周的井壁。
这就是超空间跳跃信标?它更像是一个试图束缚并引导自然天威的、疯狂而脆弱的造物!
“这就是‘深渊之井’信标。” “磐石”的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丝敬畏,“它不是我们建造的,我们发现它时,它就已经存在。我们只是勉强修复并利用了它的外围引导结构。”
他指向那悬浮的金属框架中心:“那里需要‘引导核心’——也就是你们带来的‘密钥’——去稳定并指引井内的能量,开辟出一条临时的、相对安全的超空间通道。”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张翼和“墨匠”,“根据我们的计算和古老记录,要启动并稳定信标,需要‘引导核心’与一个足够强大的‘灵犀接口’进行深度共鸣,以其为桥量,才能承受住井内能量的初步冲击并建立连接。”
他的目光落到张翼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与无奈:“而以苏北目前的状态,别说深度共鸣,任何轻微的精神扰动都可能让他彻底崩溃。”
希望仿佛在刚刚燃起的瞬间就被掐灭。张翼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扶住旁边的金属栏杆才勉强站稳。没有苏北,他们就无法启动信标?就只能在这里坐等“星骸”的到来?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理论上……”“磐石”沉吟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那涌动的能量井,“如果‘引导核心’自身的活性和意志足够强大,或许……可以尝试在没有‘接口’缓冲的情况下,直接与信标进行初步连接。但这极其危险!‘深渊之井’的能量充满了混乱和侵蚀性,没有‘接口’的过滤和引导,‘引导核心’很可能被瞬间同化、湮灭,或者……引发更可怕的能量反噬,将整个基地都拖入深渊!”
直接连接?让“密钥”独自去面对那恐怖的能量井?
张翼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前的金属片。她能感觉到,在靠近这口“深渊之井”后,“密钥”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反应,不再是死寂,而是传递出一种……仿佛面对同源之物的、复杂而隐晦的悸动。
她想起了“星尘”号外,那些幽蓝光丝在“密钥”爆发出的古老威严下崩解消散的场景。这枚“密钥”,它蕴藏的力量,或许远超他们的想象。
可是,万一失败呢?“密钥”被毁,苏北无法救治,基地毁灭……这个责任,她承担得起吗?
她回头望向通道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层层墙壁,看到那个在维生舱中沉睡的少年。是他一次次不顾自身安危,将她从绝境中带出。现在,该轮到她了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如同暗流下的岩浆,在她心中缓缓涌动。她不再是最初那个只能无助哭泣的女孩,也不再是仅仅依赖苏北保护的累赘。她是“密钥”的持有者,是唯一能感知并一定程度上影响它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向“磐石”和“墨匠”,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红晕,眼神清澈而坚定。
“告诉我,”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接连接……我需要怎么做?”
“磐石”和“墨匠”都愣住了,他们看着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张翼,这太危险了!没有成功的先例!” “墨匠”急忙劝阻。
“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张翼反问道,目光扫过两人,“等待苏北醒来?还是等着‘星骸’把我们连同基地一起‘回收’?”
她轻轻抚摸着胸前的“密钥”,感受着那细微的、与能量井隐隐呼应的悸动。
“我相信它。”她轻声说,既像是对“磐石”和“墨匠”说,也像是对自己,更是对那枚古老的金属片说,“也请你们,相信我一次。”
穹顶空间内一片寂静,只有能量井中能量涡流涌动的低沉轰鸣。那仿佛是深渊的邀请,也是命运的赌局。
张翼站在井边,单薄的身影在庞大的信标和涌动的能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决绝。
彼岸已至,而通往生路的钥匙,掌握在了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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