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温情稍歇，云琮仍握着秦佳喻的手，目光却再次落回那柄巧夺天工的军工铲上，越看越是爱不释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此物必须尽快量产，配发边军！尤其是北境将士，现在便能派上大用场！”他语气激动，已然开始筹划，“孤即刻下令，让黑石岭工坊暂停其他……”
“殿下。”秦佳喻轻声打断他，抽回手，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黑石岭工坊如今备受瞩目，盯着它的眼睛太多。若突然全力生产此等前所未见之物，无异于树大招风，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觊觎。”
云琮闻言，眉头微蹙，迅速冷静下来。他深知她所言极是。黑石岭工坊能产出精良军械已令各方侧目，若再推出这等堪称战场利器的奇物，必会成为众矢之的。他虽不惧，却不愿因此将工坊乃至她置于险境。
“那你的意思是？”他看向她，知道她既然提出，必有成算。
“核心技术仍在黑石岭，由原楚负责最核心部件的锻造和最后的组装调试，我信他。”秦佳喻道，“但量产，尤其是对材料要求稍低的部件，或可分流部分出去。”
她顿了顿，拿起那柄军工铲，指尖划过其流畅的线条：“殿下觉得，此物除了军事用途，还能用于何处？”
云琮一怔，他满心想的都是战场应用，一时竟未想及其他。他沉吟片刻，试探道：“开路？搭建营寨？”
秦佳喻微微摇头，提示道：“挖掘、破拆、攀登……若遇水患需抢修堤坝？若寒冬大雪封路需清障救灾？若农闲时兴修水利开挖沟渠？”
云琮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如同拨云见日！
“对啊！”他豁然开朗，击节赞叹，“挖掘泥土、破开冻土、清理碎石、甚至必要时做支撑之用！此物用于工程劳作，其效率岂是寻常镐铲能比？佳喻，你竟思虑得如此深远！”
他再次为她的缜密心思和远超常人的眼界所折服。这军工铲的价值，远不止于战场！
秦佳喻见他明白过来，便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既如此，我们何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可绘制一份‘阉割版’的图纸。”
“阉割版？”云琮对这个词感到新奇又贴切。
“嗯。”秦佳喻点头，“取消中空设计，移除匕首和暗器机关。对钢材的硬度和韧性的要求也可适当降低，使用优质普通铁矿即可满足大部分民用和部分基础军事需求。虽不及原版精良，但相较于现有工具，已是天壤之别。”
她看向云琮，眼神清亮：“殿下可将此‘阉割版’图纸上呈陛下，就说是殿下目睹边军与民夫劳作艰辛，偶得灵感，与麾下匠人琢磨而出的一件‘多用工具’，旨在提升工效，利于国计民生。建议由工部负责监造，率先配发水利、工事及救灾衙门试用，亦可逐步推广至边军用于修筑工事等。”
云琮瞬间明白了她的全部意图，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妙！太妙了！如此一来，此物的出现便顺理成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工部和这‘阉割版’之上！既可惠及民生，巩固边防工事，又能完美掩盖黑石岭工坊正在打造的、真正用于精锐野战的原版利器！佳喻，此真一箭双雕之策！”
他激动地揽住她的肩，心中澎湃不已。她不仅给了他一件神兵，更给了他一个运用这件神兵的最完美的策略！
事不宜迟，云琮立刻带着秦佳喻绘制的“阉割版”详细图纸及其说明，亲自入宫面圣。
御书房内，皇帝云霄起初只是例行听取皇弟的禀报。但当云琮将图纸铺开，开始讲解这“多功能工兵铲”的构想时，皇帝的眼神渐渐变了。
“……皇兄请看，此处螺纹可卸，三段连接，便于携带……铲刃可破冻土，锯齿可断木……组合起来，长度足可做探杆或简易攀爬……”云琮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
皇帝的身体不自觉的前倾，目光紧紧锁在图纸上，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他仿佛透过这张薄薄的纸，看到了边关将士在风雪中艰难挖掘的场景，看到了民夫们在河道堤坝上挥汗如雨的画面。
“此言当真？！”皇帝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云琮，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此物……果真能有如此多用途？效率远超现有器具？”
“臣弟岂敢妄言欺君！”云琮斩钉截铁道，“皇兄若不信，可令工部连夜依图打造一件样品，明日便可一试究竟！”
“好！立刻传旨工部！”皇帝毫不犹豫，立刻下达口谕，声音都因兴奋而提高了些许，“命他们召集最好的匠人，不惜代价，连夜给朕造出一把实样来！朕要亲眼看看！”
这一夜，工部衙门的灯火彻夜未熄。皇帝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几次派人去询问进度。
翌日下午，一把按照图纸精心打造的“阉割版”工兵铲终于被呈送至御前。皇帝几乎是一把夺过，入手沉甸，做工扎实。他迫不及待地摆驾宫中校场，并召来了几位心腹重臣。
校场上早已备好了硬土块、模拟冻土的冰块、木材等物。皇帝亲自挽起龙袍袖子，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尝试着挥舞工兵铲挖掘、劈砍、锯木，又将其拆卸组合。
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周围臣子们发出的阵阵惊叹！而皇帝眼中的光芒也越来越盛！
“好！好啊！”一铲劈开坚硬的土块后，皇帝忍不住大声赞叹，脸上洋溢着近乎狂喜的神色，“竟如此省力！如此顺手！”他又尝试用锯齿锯开一根木棍，速度远比想象中要快。
工部尚书连忙上前禀报：“陛下，此物结构巧妙，虽初次打造，但各部件契合度极高，足见设计之精良！若能量产，于工程劳作之事，功效必能倍增！”
“何止工程劳作！”皇帝兴奋地来回踱步，挥舞着手中的工兵铲，“边军筑城、挖壕、开路、甚至野外宿营，皆可用之！还有各地水患时的抢险、雪灾后的清障……妙！太妙了！越王！”
“臣弟在！”云琮上前一步。
“你立下大功了！”皇帝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龙心大悦，“此物惠及军民，利在千秋！朕要重赏于你！”
“为皇兄分忧，为社稷尽力，乃臣弟本分，不敢求赏。”云琮谦逊道，心中却为佳喻感到无比骄傲。
“哈哈哈，好！朕心甚慰！”皇帝大笑，当即下令，“工部听旨！即刻依此图纸，制定量产计划，优先配发河道、工部所属工程营及边军辅兵！要快！”
“臣遵旨！”
是日傍晚，皇帝心情极佳地去往慈宁宫向太后请安。
例行问安后，皇帝仍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对太后道：“母后，今日朕得了一件好东西，心中实在欢喜，特来与母后分享。”
“哦？是何宝物让皇帝如此开怀？”太后慈祥地笑问。
“非是珠玉珍玩，却比那些更有用！”皇帝兴致勃勃地开始描述，“是皇弟，他不知怎的开了窍，竟琢磨出一种叫做‘工兵铲’的多用工具……”
皇帝绘声绘色地将工兵铲的妙处一一说来，从边关说到水利，从救灾说到民生，语气中满是赞赏与自豪：“……朕已让工部试造了一把，亲自试过，果真神奇！挖掘劈砍，拆卸组合，无比顺手省力！此物若推广开来，不知能省去多少民力工时，能助边军多少便利！皇弟这次，真是办了件大好事，心思巧，用得也正！”
太后听着，脸上始终带着雍容欣慰的笑容，不时点头：“琮儿有心了。能体恤将士和百姓疾苦，将心思用在这等利国利民的正事上，确是长进了，皇帝该好好奖赏他才是。”
然而，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太后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
云琮是她看着长大的，文武双全，骁勇善战，于军略政务上颇有见地，这都不假。可制作器械、工匠巧技之类……他从小便未表现出丝毫兴趣，也从未涉猎过。怎的突然之间，就能“琢磨”出这等结构复杂、思路奇巧、几乎能改变某些劳作方式的物件？
这背后……当真只是如此简单吗？皇帝正在兴头上，她自然不会扫兴追问，但那点疑虑的种子，已悄然埋下。她这个儿子，似乎藏着些她不知道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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