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行驱车前往沈家老宅时，沪城的午后阳光正烈，透过车窗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却没冲淡他眼底的凝重。沈家老宅在沪城城郊的半山腰，青瓦白墙，藏在浓密的香樟林里，透着一股老派望族的肃穆，光是靠近，就能让人不自觉收敛气息——这里的掌权人沈老爷子，是沈氏的奠基人，一辈子说一不二，最看重“辈分”“规矩”四个字，当年沈聿行年纪轻轻接掌沈氏，老爷子没少摆脸色，如今要跟自己的“准侄媳”谈感情，他知道，等待自己的绝不会是好脸色。
车子刚停在老宅门口，管家福伯就迎了上来，看到沈聿行，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二先生，您怎么回来了？没听说您今天要回老宅啊。”
沈聿行推开车门，把带来的茶叶递给福伯，语气平淡：“回来跟老爷子谈谈事。老爷子在里面吗？”
“在书房呢，一上午都没出来。”福伯接过东西，压低声音提醒，“二先生，您小心点，早上老爷还跟老夫人念叨，说您最近‘不务正业’，把景舟的婚约都搅黄了。”
沈聿行点头，心里早有准备：“我知道了，我自己上去就好。”
他穿过铺着青石板的庭院，香樟叶落在肩头，沙沙作响。书房在二楼，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老爷子翻书的声音。沈聿行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老爷子的声音苍老却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聿行推开门走进去，书房里摆着一排红木书架，上面摆满了古籍，老爷子坐在靠窗的太师椅上，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抬头看向他时，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直接把书扣在桌上：“你还知道回来？”
“爸，我回来跟您解释婚约的事。”沈聿行走到老爷子面前，规规矩矩地站着，没有丝毫辩解的姿态。
“解释？”老爷子冷哼一声，手指敲着桌面，“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要把景舟和苏家小姐的婚约给解了？你知道这婚约对沈氏有多重要吗？苏家在实业领域的资源，是沈氏拓展线下渠道的关键，你一句话就给毁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沈氏，还有没有我这个爸爸？”
“爸，婚约解除，责任在我，跟景舟、跟苏家都没关系。”沈聿行语气诚恳，“我承认，苏家的资源对沈氏有用，但我不能看着景舟娶一个不爱的人，更不能看着苏小姐委屈自己——她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体本就不好，要是跟景舟没有感情，婚后过得不开心，病情加重，我们沈家就算拿到了资源，也落不下好名声，反而会被人说趁人之危。”
“委屈？”老爷子眯起眼睛，“婚姻本就不是只看感情，景舟稳重，苏家小姐温顺，两人凑在一起，安安稳稳过日子，有什么不好？你倒是说说，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景舟，还是为了你自己？”
沈聿行心里一紧，知道老爷子已经察觉到了端倪。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再隐瞒，抬头直视老爷子的眼睛，语气坚定：“爸，是为了我自己。我喜欢苏晚卿，从三年前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她。我不能看着她嫁给别人，更不能看着她过不开心的日子。”
这话一出，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蝉鸣断断续续传来。老爷子盯着沈聿行看了足足半分钟，脸色越来越沉，突然拿起桌上的茶杯，朝着沈聿行脚边砸了过去，瓷杯碎裂，茶水溅湿了他的西装裤。
“放肆！”老爷子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景舟的未婚妻！是你该叫‘侄媳’的人！你比她大十岁，还是她的长辈，你跟她谈喜欢？你这是乱伦！你让沈家的脸往哪搁？让外人怎么看我们沈家？”
沈聿行没躲，任由茶水溅在身上，依旧笔直地站着，语气没有丝毫退缩：“爸，我知道辈分不合，也知道会被人说闲话。可感情的事，不由辈分、年龄决定。我跟苏晚卿是真心相爱，我没有逼她，她也愿意跟我在一起。景舟那边，我已经跟他谈过了，他也理解，还说希望苏晚卿能开心。”
“理解？他一个小辈，懂什么叫理解？”老爷子气得拍桌子，“都是你教坏的！沈聿行，我告诉你，这事我绝不同意！你要么跟那个苏家小姐断了联系，安安分分做你的沈氏掌权人，要么你就别认我这个爸，也别再踏进沈家老宅一步，沈氏的继承权，你也别想了！”
老爷子的话，像一把重锤，砸在沈聿行心上。他从小在老爷子身边长大，老爷子虽然严厉，却一直很疼他，沈氏的继承权，也是老爷子力排众议，才交到他手里的。可比起这些，苏晚卿更重要——他不能失去她。
“爸，我不能跟晚卿断联系。”沈聿行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坚定，“沈氏的继承权，我可以让出来；沈家老宅，我也可以不踏进来。但我绝不会放弃晚卿。”
“你！”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聿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爸！”沈聿行连忙上前，想扶老爷子，却被老爷子一把推开。
“别碰我！”老爷子喘着气，“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这时，老夫人听到动静，连忙走进书房，看到地上的碎瓷片和老爷子铁青的脸，还有沈聿行身上的茶水，连忙上前扶住老爷子：“老头子，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气坏了身体怎么办？”
她又看向沈聿行，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聿行，你也真是的，跟你爸说话，怎么不知道轻重？快给你爸道歉。”
“妈，我没错。”沈聿行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跟爸争取一下，我跟晚卿是真心的。”
“真心也不行！”老爷子缓过劲来，对着老夫人说，“你别护着他！今天我把话撂这，只要我还活着，他就别想跟那个苏家小姐在一起！”
老夫人知道老爷子的脾气，说一不二，再劝下去，只会让他更生气。她连忙对沈聿行使了个眼色：“聿行，你先回去吧，你爸现在在气头上，等他消了气，我们再慢慢跟他说。”
沈聿行看着老爷子铁青的脸，知道今天再谈下去也没用，只能点了点头：“好，妈，我先回去了。您帮我劝劝爸，别气坏了身体。”
说完，他又看向老爷子，轻声说：“爸，对不起，让您生气了。但我不会放弃晚卿的，我会再来看您的。”
老爷子没理他，背过身去，看着窗外的香樟林。
沈聿行转身离开书房，走出老宅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沉，把香樟林的影子拉得很长。福伯在门口等着他，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二先生，您没事吧？老爷今天是真的生气了。”
沈聿行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茶水，摇了摇头：“没事。福伯，以后爸要是身体不舒服，你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哎，好。”福伯点头，看着沈聿行落寞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沈聿行开车离开老宅，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苏家小区门口。他知道，苏晚卿肯定在等他的消息，他不想让她失望，却也不能骗她。
他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的树荫下，给苏晚卿发了条消息：“晚卿，我在你小区门口，你方便下来一下吗？”
没过多久，苏晚卿就跑了下来，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看到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跑过去：“沈先生，你跟沈老爷子谈得怎么样了？他同意了吗？”
看到苏晚卿期待的眼神，沈聿行心里满是愧疚。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对不起，晚卿，老爷子他……不同意，还很生气。”
苏晚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眼神暗了暗：“是因为我们的辈分吗？”
“嗯。”沈聿行点头，“老爷子最看重规矩和辈分，说我们这样是乱伦，还说要是我不跟你断联系，就不让我再进沈家老宅，也不让我继承沈氏了。”
“那你……”苏晚卿看着他，心里满是担忧，“你会不会为了沈氏，为了沈家，跟我断联系啊？”
沈聿行看着她眼里的不安，心里一疼，连忙把她拥入怀中，语气坚定：“不会，晚卿，我绝不会跟你断联系。沈氏也好，沈家老宅也罢，都没有你重要。就算我放弃这一切，我也会跟你在一起。”
苏晚卿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坚定的语气，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却又有些心疼：“沈先生，我不想让你为了我，放弃你打拼这么多年的一切，也不想让你跟沈老爷子闹僵。要不……我们再等等？等沈老爷子消了气，我们再慢慢跟他解释？”
“好，听你的。”沈聿行低头，看着怀里面色苍白的女孩，心里满是宠溺，“我们慢慢等，不管等多久，我都陪着你。”
夕阳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像一幅温柔的画。苏晚卿靠在沈聿行怀里，看着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心里悄悄想着：就算这条路再难，只要有沈聿行陪着，她就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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