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俘营的栅栏在身后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林凡半个身子压在韩德胜肩上,两人像喝醉了酒一样,跌跌撞撞地扑进栅栏外的黑暗里。
冰冷的泥水瞬间淹到膝盖,腐叶的腥臭直冲鼻腔。
身后,探照灯的光柱疯狂扫射,子弹啾啾地钻进他们刚才冲出来的缺口附近的泥地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缅军士兵的吼叫和杂乱的脚步声紧追不舍。
“往…往河里跑!” 林凡嘶哑地吼着,胸腔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剧痛。
韩德胜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断腿在泥水里拖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其他几个趁乱冲出来的俘虏,像受惊的兔子,瞬间就消失在各个方向的黑暗里,很快就被零星的枪声和惨叫吞没。
只有林凡和韩德胜,凭着最后一点默契和求生的本能,朝着记忆中河水的方向拼命挪动。
每迈出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林凡左胸的伤口崩裂了,温热的血顺着肋骨往下淌,冰冷和剧痛交替折磨着他的神经。
韩德胜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混着雨水往下滚,硬是没哼一声。
“支…支队长…放下我…你…你快走…” 韩德胜气息微弱,几乎是在哀求。
“闭嘴!…要死…一块儿死在这烂泥塘里!”
林凡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手臂死死箍住韩德胜的腰,几乎是用拖拽的方式往前挪。
泥沼吸住了他们的脚,黑暗吞噬了方向,只有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脚步声和狗吠声,像催命符一样紧追不放。
突然,脚下一空!两人猝不及防,沿着一个陡坡翻滚下去,重重摔进一条齐腰深的冰冷水流里!是条小溪!河水刺骨,瞬间冲走了不少污泥,也让林凡稍微清醒了点。
“顺水…往下…” 林凡呛了口水,挣扎着把韩德胜的头托出水面。
水流很急,推着他们往下漂。
这暂时摆脱了地面的追兵,但冰冷的河水正在迅速带走他们本就微弱的热量和体力。
不知道漂了多久,林凡的意识开始模糊,伤口泡在冷水里已经麻木,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疲惫。
韩德胜彻底昏了过去,脸色白得吓人。林凡只能凭本能死死抓着他,不让他沉下去。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冻僵、沉没的时候,前方隐约传来水流撞击岩石的轰鸣声!是瀑布?还是急滩?
完了!林凡心里一凉。
就在这绝望的关头,岸边的黑暗里突然闪出几点微弱的火星子,像萤火虫一样,有规律地晃动着。
是信号!那个纸条上的信号?!
求生的本能让他用尽最后力气,朝着火星子的方向拼命划水。
靠近岸边时,几条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强有力的手臂抓住了他们,迅速将他们拖上了岸。
“别出声!” 一个压得极低、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在耳边响起。
林凡瘫在冰冷的鹅卵石河滩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混着血丝的河水。
他模糊看到,救他们的是几个穿着深色短褂、脸上涂着泥彩的汉子,动作敏捷无声,正是之前在战俘营外制造混乱的那些人!
克钦人!
一个头领模样的瘦小汉子蹲下来,快速检查了一下他和韩德胜的状况,眉头紧锁。
他打了个手势,另外两人立刻抬起昏迷的韩德胜,迅速隐入岸边的密林。
头领则一把架起林凡,低喝:“能走吗?追兵马上到!”
林凡咬着牙,拄着随手捡的一根树枝,踉跄着跟上。
克钦人对地形极其熟悉,在根本看不见路的荆棘和乱石中穿梭如履平地。
林凡全靠一股意志力撑着,伤口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眼前发黑。
身后远处,传来了缅军气急败坏的叫喊和零星的枪声,但很快被茂密的丛林和瀑布的轰鸣掩盖。
克钦人带着他们七拐八绕,彻底甩掉了尾巴。
天快亮时,他们抵达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山洞入口,被藤蔓完全覆盖。
钻进山洞,里面空间不大,但干燥,点着一小堆篝火,橘黄色的火光驱散了部分寒意和黑暗。
韩德胜被平放在干草铺上,一个克钦人正在用草药处理他溃烂的伤腿。
林凡瘫坐在火堆旁,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那个克钦头领递过来一个竹筒,里面是辛辣刺鼻的液体。
林凡灌了一口,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反而让他精神一振。
“为什么…救我们?” 林凡喘着气问,眼睛死死盯着对方。他记得那个飞鸟印记。
头领抹了把脸上的水珠,露出被泥彩遮盖的、一道狰狞的刀疤。
“有人付了买路钱。
顺便,给缅狗子和李文焕添点堵,我们乐意。” 答案和上次如出一辙。
“谁付的钱?” 林凡追问。
头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在火光下显得有些森然:
“这你就别问了。知道多了,死得快。”
他顿了顿,看着林凡,“你们运气好,碰上我们巡逻。
再晚半天,就得给河里的鱼加餐了。”
林凡沉默。他知道问不出更多。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我兄弟…怎么样?” 他看向韩德胜。
“腿保不住,看命。”
克钦人言简意赅,“烧退了,就能多活几天。”
洞外传来几声鸟叫,刀疤脸侧耳听了听,对林凡说:
“这地方不能久留。
天一亮,缅军的搜山队就会过来。你们得跟我们走,去更深的山里。”
林凡没有选择。他看了一眼昏迷的韩德胜,重重点头。
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克钦人便熄灭火堆,用泥土仔细掩盖痕迹。
两人一组,用树枝和藤蔓做了个简易担架,抬起韩德胜。
林凡拄着木棍,跟着他们,再次钻进了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
这一次的跋涉更加艰难。
森林深处根本没有路,毒虫肆虐,闷热潮湿。克钦人速度极快,林凡拼尽全力才能勉强跟上,伤口又开始渗血。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处山涧边短暂休息。林凡趴在河边,贪婪地喝着冷水。
突然,他听到上游方向隐约传来人声!不是克钦人那种低语,更像是…争吵?
克钦人也瞬间警觉起来,刀疤脸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立刻隐蔽到岩石和树后。
刀疤脸自己则像猿猴一样,悄无声息地攀上附近一棵大树。
片刻之后,他滑下来,脸色凝重,对林凡低声道:
“上游有个临时营地…不是缅军,也不是我们的人。
看打扮…像是另一伙中国残兵,人数不多,十几个,状况很糟,好像在…内讧?”
中国残兵?林凡的心猛地一跳!难道是…王雷他们?!
“能靠近看看吗?” 林凡急问。
刀疤脸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林凡的伤势,又看了看担架上的韩德胜,最终点了点头:
“跟我来,别出声。”
他带着林凡,借着林木掩护,小心翼翼地向声音来源摸去。
爬上一道山梁,拨开茂密的蕨类植物往下看——山谷底部一条小溪旁,果然有十几个人或坐或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几乎人人带伤。他们围着一小堆快要熄灭的火堆,气氛紧张。
中间两个人正在激烈地争吵着什么,旁边的人眼神麻木或闪烁。
林凡的呼吸骤然停止!虽然那些人瘦脱了形,满脸污垢,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背对着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的矮壮身影——是王雷!真的是王雷!他们还活着!
那和王雷争吵的人…林凡眯起眼,是…是三连长赵德柱?他也没死?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狂喜冲上林凡的头顶,让他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他死死抓住身边的树干,指甲抠进了树皮里。
还活着…还有弟兄活着!
就在这时,下面的争吵似乎升级了。赵德柱猛地推了王雷一把,王雷踉跄着后退,撞在树上。其他人都站了起来,气氛剑拔弩张!
“雷爷!” 林凡再也忍不住,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了一声!
山谷底下瞬间死寂!所有人都惊恐地抬起头,望向山梁!
王雷猛地转身,看到从灌木丛中挣扎着站起来的林凡,那张布满污垢和疲惫的脸上,先是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变成了无法形容的狂喜和悲痛交织的扭曲表情!
“支…支队长?!!” 王雷的声音变了调,像是哭又像是笑,连滚带爬地就往山坡上冲!
赵德柱和其他人也全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个他们以为早已殉国的身影。
林凡看着冲上来的王雷,看着下面那些劫后余生、如同乞丐般的弟兄,眼泪混着血污,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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