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营地的探照灯把黑夜切成一块块惨白的豆腐,光柱扫过铁丝网,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林凡靠坐在冰冷的墙角,耳朵竖得像猎豹,每一丝风吹草动都让他心脏骤停一秒。
昨晚的枪声和狗吠之后,营地像一口烧开的油锅被猛地浇了瓢冷水,表面死寂,底下却翻滚着看不见的暗流。
巡逻队的脚步声更密了,岗哨增加了双岗,连送饭的士兵眼神里都带着刀子般的警惕。
哈里森没再来。那个像手术刀一样冰冷的安德森医生倒是准时出现,量体温、抽血、换药,动作一丝不苟,却比严刑拷打更折磨人。
林凡配合着,咳嗽,呻吟,表现出恰到好处的虚弱和麻木。
他需要时间,需要等一个缺口,或者……等一个信号。
第三天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
雨点敲打着铁皮屋顶,声音密集得像撒豆子,掩盖了其他声响。
这是最好的掩护,也是最危险的时刻。林凡屏住呼吸,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后半夜,雨声里夹杂进一丝极细微的、不同于雨滴的刮擦声,来自窗户右下角的铁丝网外。
一下,两下,间隔规律。不是动物,是人为的信号!
林凡心脏狂跳,轻轻挪到窗边,透过狭窄的缝隙向外望去。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岗楼探照灯模糊的光晕。刮擦声停了。
几秒钟后,一个极小、极快的黑影从铁丝网底部的杂草丛中抛了进来,落在窗下的泥地里,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噗”一声。
东西很小,用油布包着。
林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王雷他们?还是哈里森的又一套把戏?他死死盯着那东西,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更大了。外面没有任何异常。
林凡一咬牙,用那截磨尖的牙刷柄,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缝隙伸出去,勾住那油布包,一点点拖到窗下,再费力地拨拉进来。
油布包入手冰凉,带着泥土的腥气。
他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一小卷用防水纸紧紧裹着的纸条,还有……半片磺胺药片!药片用蜡封着,虽然边缘有些磨损,但绝对是真货!
林凡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纸条。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凑到窗户边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展开纸条。
上面是用铅笔写的几行歪歪扭扭的字,是水生那小子笨拙的笔迹!
“雷爷重伤,藏身水洞东南三里野蜂崖。
弟兄剩七人,弹尽粮绝。北边方的人盯得紧,哈里森撒网。
明日午时,岗楼换岗间隙,西侧铁丝网第三根桩下有洞,仅容一人爬。盼速决。水生。”
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紧张和黑暗中写的。信息量巨大!王雷还活着,但重伤!
弟兄只剩七个!北边和美国人都在找他们!水生冒险送来了药和逃生路线!
林凡把纸条塞进嘴里,嚼碎,混着雨水咽了下去。
一股混合着泥土、纸张和希望的怪异味道充斥口腔。药片被他小心藏进袜子里。
希望像野火一样烧遍全身,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焦虑。明天午时!只有不到六个时辰!
王雷重伤,弟兄们弹尽粮绝,能撑到那时候吗?这个“洞”是生路,还是哈里森故意留下的陷阱?水生是怎么混进来的?会不会已经暴露?
无数个问题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但他没有选择。
留下是等死,出去是九死一生。
这一夜变得无比漫长。每一滴雨声都像倒计时的秒针。林凡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调整呼吸,积蓄每一分体力。
伤口在磺胺的作用下似乎没那么疼了,但饥饿和虚弱感像潮水般阵阵袭来。
天快亮时,雨停了。营地响起起床哨和士兵们杂乱的脚步声。
安德森准时出现,脸色比前几天更阴沉。
他检查林凡伤口时,动作明显粗暴了许多,眼神锐利地扫过林凡的脸,似乎想找出什么破绽。
“恢复得不错。”安德森冷冷地说,“哈里森少校晚点会来和你谈。”
林凡心里一紧。哈里森要来?在计划行动前?是巧合还是发现了什么?
他垂下眼,虚弱地咳嗽两声,没说话。
安德森离开后,林凡度秒如年。他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岗楼换岗的时间快到了。西侧……第三根桩……
时间一分一秒逼近。林凡的心跳得像擂鼓。
他悄悄活动着僵硬的手脚,估算着从床边到窗户,再到西侧铁丝网的距离和需要的时间。
终于,远处传来换岗的口令声和士兵交接的脚步声。就是现在!
林凡像猎豹一样从床上一跃而起,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个伤员!
他冲到窗边,用牙刷柄猛地撬开早已松动的插销,推开窗户!冷风夹杂着湿气灌进来!
他毫不犹豫地翻出窗口,落地时伤腿一阵剧痛,差点跪倒,他硬生生撑住!
辨明方向,他猫着腰,利用营房和杂物堆的阴影,拼命向西侧铁丝网窜去!
雨水打湿的地面很滑,他摔了一跤,啃了一嘴泥,顾不上疼,爬起来继续跑!
岗楼上的哨兵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探照灯的光柱开始向这边扫来!
林凡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一个鱼跃前扑,滚进一片茂密的杂草丛!光柱从他头顶扫过!
他趴在泥水里,大口喘气,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的铁丝网。
就是那里!第三根桩!底部似乎有个不起眼的凹陷!
探照灯移开了!就是现在!
林凡用尽全身力气冲过去,扑到桩下!
果然,杂草掩盖下,铁丝网根部被剪开了一个勉强能容人钻过的口子!边缘还很新!
他毫不犹豫,一头钻了进去!
铁丝刮破了衣服和皮肤,火辣辣地疼!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半个身子刚探出铁丝网,突然,身后营地响起尖锐的警报声!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犯人跑了!西边铁丝网!”
“快!抓住他!”
暴露了!林凡头皮发炸,拼命往外挣扎!
就在他整个身体即将钻出的瞬间,一只穿着军靴的大脚狠狠踩在了他还没完全抽出的伤腿上!
“啊——!” 钻心的剧痛让林凡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他回头,看到安德森那张扭曲的脸!医生手里竟然握着一把手枪,枪口正对着他的脑袋!
“想跑?”安德森的声音因愤怒而变调。
完了!林凡万念俱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枪响!但不是安德森的枪!
安德森身体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洇开的血花,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林凡懵了!谁开的枪?
他来不及细想,拼命抽出伤腿,连滚带爬地钻出铁丝网,一头扎进外面漆黑的丛林!
身后枪声大作,子弹啾啾地打在身边的树干和泥土上!
他不敢回头,凭着记忆和求生本能,拼命向水生纸条上说的“野蜂崖”方向狂奔!伤腿每一次落地都像踩在刀尖上,肺像破风箱一样嘶吼,但他不敢停!
是谁开枪救了他?是水生他们?还是……别的势力?
哈里森肯定暴怒了!追兵马上就到!
森林像一张巨大的、黑暗的嘴,将他吞噬。前路未知,杀机四伏。
但至少,他出来了!从那个精致的铁笼里出来了!
现在,他必须赶在所有人找到他之前,找到王雷和剩下的弟兄!黑石峒峒的血,不能白流!这仇,必须报!
雨后的丛林,每一步都踩在死亡边缘。林凡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浓稠的黑暗里。
只有身后秃鹫营地越来越远的警报声,证明着这场刚刚开始的亡命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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