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的晨光，是被竹精们摇着叶子的“沙沙”声唤醒的。叶安世一睁眼就摸到了枕边的阿影和阿穗，想起昨夜守岁时的热闹，一骨碌爬起来，披上棉袍就往外跑。
寒水寺的石阶上还覆着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他跑到老槐树下，仰头看着挂满的灯笼，有的还亮着微光，在初阳下像一颗颗熟透的果子。英磊已经在厨房升起了火，蒸笼的白汽顺着窗缝钻出来，混着淡淡的松木香——那是忘忧禅师晨起焚香的味道。
“安世，快来吃元日的饺子。”英磊在廊下喊他，手里端着个青瓷碗，里面卧着几个白白胖胖的饺子，“素馅的，加了冬笋和香菇，你尝尝。”
叶安世跑过去，接过碗用勺子舀起一个，吹了吹送进嘴里，鲜美的汤汁在舌尖散开，烫得他直呼气，却笑得开心：“好吃！比去年的还香！”
离仑和朱厌也走了过来，朱厌手里拿着个红纸包，塞给叶安世：“喏，元日要吃这个，是我托山下猎户买的野猪肉干，嚼着费劲，正适合练牙口。”
离仑无奈地摇摇头：“哪有大年初一吃这个的，安世还小。”说着从袖中取出个小布包，“这个是蜜饯，用梅子做的，酸甜可口。”
叶安世一手拿着肉干，一手抓着蜜饯，左右开弓吃得不亦乐乎。苏慕遮缓步走来，手里拿着一卷画轴：“安世，新年第一天，要不要随我去后山写生？初雪消融，梅花开得正好。”
“要去要去！”叶安世立刻点头，咽下嘴里的食物就往禅房跑，“我去拿画具！”
柳月和墨晓黑正站在练武场边，看着少年雀跃的背影，墨晓黑笑道：“这孩子精力真好，昨夜守到那么晚，今早还这么精神。”
柳月“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练武场的雪地上，那里有新踩的脚印，歪歪扭扭却透着活力：“等雪化了，就该加练了。他的‘流云步’虽熟，实战还欠些火候。”
“不急，”墨晓黑拍了拍他的肩，“新年里，先让他快活几日。”
后山的梅林果然热闹，红梅映着残雪，美得像一幅画。叶安世趴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认真地勾勒着梅花的轮廓，苏慕遮在一旁指点：“花瓣的层次要再分明些，你看这朵，边缘带些残缺，才更显生动。”
叶安世点点头，舔了舔冻得发僵的手指，继续作画。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苏师叔，江南的元日，也会有这么好看的梅花吗？”
“江南的梅花开得更早些，”苏慕遮望着远方，眼底带着笑意，“不过春雨过后，柳树发芽，桃花绽放，另有一番景致。等你将来去了，我带你去看秦淮河的画舫，去吃夫子庙的糖人。”
“好啊！”叶安世眼睛一亮，“等楚河哥哥来了，我们一起去江南好不好？”
“说不定，不用等太久。”苏慕遮意味深长地说。
日头渐渐升高，雪水顺着梅枝滴落，“嘀嗒”声落在石上，清脆悦耳。叶安世的画也渐渐成型，画里有盛开的红梅，有摇着叶子的竹精，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踮着脚够枝头的梅花——那是他自己。
他把画小心地卷起来，对苏慕遮说：“这幅画要送给清风，等它下次来，让它带回仙山给姑姑看。”
苏慕遮笑着点头：“好。”
回到寺里时，离仑他们正在拆灯笼，朱厌一边拆一边嘟囔：“挂了这么久，总算能收起来了，占地方。”离仑却在一旁仔细地擦拭着，把它们分门别类收好：“明年还能用，仔细些别弄坏了。”
叶安世把画交给英磊保管，自己则跑到练武场，捡起地上的木剑比划起来。阳光穿过树梢，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知道，新的一年开始了，他又长大了一岁，离十三岁的惊喜，离与楚河哥哥的重逢，又近了一步。
寒水寺的元日，没有喧嚣的鞭炮，却有着最踏实的温暖。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节奏里，等待着冰雪消融，等待着春暖花开，等待着那些藏在心底的期盼，一点点照进现实。而少年的剑影，在初阳下越发挺拔，正朝着更远的未来，一步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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