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者”。
这个称谓让林恩心中一动。
他从未在勒菲弗尔给的任何一本手抄本或接触到的客人中提到过这个名称。
但从勒菲弗尔的语气和对方那冰冷内敛、如同精密机械般的气质来看，这显然代表着某个特定且强大的官方或半官方非凡者组织。
而勒菲弗尔那句“零件噪音有点大”和“齿轮磨损”，更是让林恩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这听起来不像是在形容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在讨论某种…精密的机器。
缄默者小姐对于勒菲弗尔近乎冒犯的“润滑”提议，并没有表现出愤怒或尴尬，只是那双浅灰色的眼眸中的疲惫感似乎又深了一分。
她沉默地点了点头，认可了对方对自己状态的判断。
“最高纯度的‘宁静之油’，我这里可不便宜，而且材料难得。”
勒菲弗尔走向那个散发着寒气的铁柜，一边开锁一边慢悠悠地说，“特别是主材料‘夜香琥珀’，最近市面上的货源可都被一些不开眼的家伙给搅乱了。”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窗外码头区的方向。
缄默者小姐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个沉重的黑色手提箱放在了柜台上，打开卡扣。
箱子里并非林恩预想中的金镑或珠宝，而是分门别类地放置着各种奇特的物品：
几块闪烁着不同光泽的未知金属锭、几管密封着不同颜色凝胶的玻璃容器、一小袋切割完美的宝石碎粒（它们内部似乎有能量在流动）、甚至还有几个用象牙或黑曜石雕刻的、结构极其复杂的微小构件。
这些物品无一例外，都散发着纯净而强大的灵性波动，但性质各异，显然并非同一种途径的材料。
“以物易物，老规矩。”
缄默者小姐的声音依旧平稳，“这些是总部最新的库存，能量纯度都在标准以上。您可以任意选择等价物。”
勒菲弗尔扫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几块未知金属锭中的两块：“‘星黯铁’和‘辉铜’，各要一块。”
然后又指向那袋宝石碎粒：“‘灵界虹彩’碎晶，三分之一袋。”
缄默者小姐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将勒菲弗尔指定的物品取出，放在柜台一边：“可以。”
勒菲弗尔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从铁柜深处取出一个用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小罐子，罐口用银白色的金属密封着，上面刻满了细密的符文。
即使密封着，林恩也能隐约感觉到罐子里散发出一种极其宁静、温和、能抚平灵性躁动的力量。
“省着点用，这东西制作起来能要了我半条老命。”
勒菲弗尔将黑曜石罐推了过去。
缄默者小姐接过罐子，小心地检查了一下封印的完整性，然后将其放入手提箱中空出的位置。
完成交易后，她并没有立刻离开，那双浅灰色的眼眸再次扫过店铺，最后落在了站在柜台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林恩身上。
她的目光在林恩身上停留了两秒。
林恩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仿佛自己被一台精密的扫描仪器从里到外透视了一遍。
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灵性本能地收缩防御。
“新学徒？”
缄默者小姐看向勒菲弗尔，语气听不出疑问还是陈述。
“帮忙打杂的临时工而已。”
勒菲弗尔轻描淡写地带过，似乎不愿多谈。
缄默者小姐却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趣，她向前微微倾身，靠近林恩。
随着她的靠近，林恩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细小齿轮高速运转又带着些许滞涩摩擦的微弱噪音，从她体内传来。
同时，他闻到了一丝极淡的、混合了机油、臭氧和某种…冷冽金属的味道。
“灵性活跃，状态不稳，初步觉醒的特征。
序列九…‘窥秘人’。”
她准确地报出了林恩的途径和序列，灰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分析和审视，“天赋似乎还不错，能感知到我的‘状态’。”
林恩心中一凛，不敢答话。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仅仅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底细。
勒菲弗尔皱了皱眉，挪动脚步， subtly 挡在了林恩和缄默者小姐之间：“怎么，‘缄默机械堡’现在连我找个临时工都要管了？”
“例行观察记录而已。”
缄默者小姐直起身，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任何非注册的在野非凡者，都是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尤其是…出现在您身边的。”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
勒菲弗尔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缄默者小姐又从手提箱侧袋里取出一个扁平的、类似黄铜罗盘般的仪器，上面布满了更细密的刻度和小巧的指针。
她对着仪器操作了几下，上面的几根指针开始微微颤动，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嗡声。
她拿着这个仪器，对着店铺的各个方向，尤其是地下室入口和那个寒气铁柜的方向扫描了片刻。
仪器上的指针偶尔会剧烈跳动一下，但总体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范围内。
最后，她将仪器对准了林恩。
仪器上的指针猛地一阵混乱的摇摆，发出急促的嗡嗡声，其中一根红色的指针甚至直接打到了顶端的刻度之外。
缄默者小姐看了一眼仪器，又看了一眼林恩，浅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随即又化为更深的审视。
“高强度的灵性残留…混合着多种不同性质的污染力量，其中一种…类似于‘密喰者’的饕餮特性，还有一种…冰冷的、水生的腐朽气息？”
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勒菲弗尔，“勒菲弗尔先生，您的这位‘临时工’，似乎接触了一些相当危险的东西。就在最近。”
林恩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个仪器竟然能检测出他接触过深潜者萃取液和祭礼书的残留？
官方组织的技术竟然如此厉害。
勒菲弗尔脸色不变，只是沙哑地笑了笑：“码头区最近不太平，有点鱼腥味沾身上不是很正常吗？怎么，你们‘缄默者’现在连这种小事也要记录在案？”
缄默者小姐盯着勒菲弗尔看了几秒，又看了看明显有些紧张的林恩，最终收起了那个奇特的仪器。
“我们注意到码头区的异常灵性波动和‘密喰者’的活动迹象，昨晚的事件虽然被压了下去，但影响恶劣。”
她语气平淡地说，“总部要求加强监控，如果您或者您的…‘临时工’，有任何关于‘密喰者’、或者类似水下异常活动的线索，希望您能及时通过常规渠道上报，这有助于维持地区的稳定，也符合您的利益。”
这话听起来是建议，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知道了知道了。”
勒菲弗尔显得有些不耐烦，“有消息会告诉你们的，没事就请便吧，缄默者小姐，你身上的‘噪音’让我这老头子有点头疼。”
缄默者小姐不再多言，微微颔首，提起了她的手提箱，转身走向门口。她的步伐依旧沉稳，但林恩似乎能感觉到，在那冰冷的外表下，一种深切的疲惫和某种…急需“润滑”的焦灼感。
店铺的门打开又关上，铜铃轻响，那位不速之客如同她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店铺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
勒菲弗尔走到门口，确认对方已经走远，这才转过身，脸色沉了下来。
“麻烦的女人…麻烦的‘缄默机械堡’…”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揉了揉眉心，似乎真的有些头疼。
“先生…‘缄默者’是…”林恩忍不住小声问道。
“官方的几条忠犬之一，负责监控境内非凡活动和处理涉及‘机械’、‘契约’、‘秩序’领域的异常事件，他们的人大多经过某种…改造，理智得像块冰，但也固执得像块石头。”
勒菲弗尔简单解释了一句，语气不太好，“以后见到他们的人，尽量避开，他们的仪器很麻烦，能检测出很多东西。”
他看了一眼林恩，眉头皱得更紧：“你身上的污染残留比我想象的更明显…
看来那瓶萃取液和那本破书对你的影响不小。
从今天起，每天睡前喝一杯我特制的‘灵性沉降药剂’，尽量收敛你的灵性波动，免得再被类似的麻烦盯上。”
林恩连忙点头，心有余悸。刚才被那个仪器扫描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不过…”勒菲弗尔话锋一转，走到柜台边，拿起缄默者小姐留下的那块“星黯铁”，在手中掂量着，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他们带来的东西倒是真不错。
这些高纯度材料，正好能用来加固一下地下室的某些‘封印’…”
他的目光投向那扇通往地下室的暗门，眼神变得幽深。
“尤其是那个吵个不停的箱子…是时候让它彻底‘安静’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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