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粘稠而冰冷地缠绕在林恩的脚踝。
身后那两道如同毒蛇般阴冷、精准的灵性波动，牢牢锁定了他，不疾不徐地保持着距离，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
不是霍克那种狂躁外露的暴戾，而是经过严格训练、高效而无情的官方风格。
是教堂的审判官？
还是缄默机械堡的清理小队？
他们的追踪技巧极高明，若非林恩刚刚晋升序列八，“解密学者”的灵性感知得到了质的飞跃，恐怕根本无法察觉。
即便如此，他也只能模糊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和大致方向，无法确定具体人数和实力。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但极致的危机感反而让他的大脑异常冷静。
不能直接回“颠簸梦乡”，那会暴露巴顿他们。
更不能在开阔地带发生冲突，他绝非官方小队的对手。
必须利用“锈墙”这混乱迷宫般的地形。
他脚步不变，仿佛毫无察觉，继续向前走去，但方向却悄然改变，不再返回住处，而是向着记忆中更加混乱、帮派势力交织的核心区域钻去。
他的灵性感知提升到极致，如同一个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前方的每一个岔路口、每一堆垃圾山、每一个可能利用的店铺和后门。
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来时路上看到的细节，分析着哪些区域可能存在能干扰追踪的灵性污染，哪些地方是帮派巡逻的盲区。
身后的追踪者依旧如影随形，距离似乎在缓缓拉近。
前方是一个嘈杂的十字路口，几个改装车党正在炫耀他们轰鸣的座驾，刺耳的金属音乐震耳欲聋。
右侧是一条散发着浓郁化学药剂气味的窄巷，门口挂着“火花药剂店”的破烂招牌，几个眼神飘忽、明显嗑了药的人靠在墙边傻笑。
左边则是一个更加阴暗的入口，通向一个向下延伸的、满是污水的地下层市场，入口处挂着“底巢污水市”的牌子，各种可疑的交易正在阴影中进行。
正前方道路相对宽敞，但远处能看到一队穿着统一黑色夹克、手臂有蜘蛛纹身的帮派成员正在巡逻。
选择哪条路？
直接冲过路口可能立刻被拦截；去药剂店可能自投罗网，那里空间狭窄；下层市场环境复杂，但更容易被堵死…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解密学者的能力给了他一个看似荒谬的提示
——他感知到那几个嗑药的人身上散发出的、极其混乱的灵性波动，以及药剂点里某种正在不稳定反应的化学试剂的能量特征…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形成！
他猛地加快脚步，不是冲向任何一个路口，而是直奔那家“火花药剂店”。
在靠近店门的瞬间，他看似不小心地撞了一下那个靠在最外面、眼神迷离的瘾君子，同时手指极其隐秘地弹出一道微弱的、蕴含着“刺激”与“混乱”意念的灵性能量，打入其体内。
“呃啊！！！”那瘾君子身体猛地一颤，原本迷幻的眼神瞬间变得狂乱，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吼，猛地扑向旁边的同伴！
“你他妈干嘛？”
“找死吗？”
另外几个瘾君子被突然攻击，顿时也陷入了混乱和愤怒，几个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撞翻了门口摆放的几个装着诡异颜色液体的玻璃瓶。
噼里啪啦！！！
玻璃碎裂，不同颜色的化学药剂混合在一起，瞬间发生剧烈的反应，冒出浓密的、刺鼻的彩色烟雾。
“妈的，我的店。”
药剂店里传来老板愤怒的吼叫和某种能量武器充能的嗡嗡声。
混乱瞬间爆发。
彩色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遮挡了视线，那混乱的灵性波动和化学烟雾极大地干扰了周围的感知。
林恩趁此机会，如同泥鳅般滑入旁边那条通向“底巢污水市”的向下阶梯，身影瞬间被下方的黑暗吞没。
他听到身后路口传来追踪者压抑的怒喝和迅速靠近的脚步声，但他们显然被门口突然爆发的混乱和烟雾阻碍了一下。
就这争取来的几秒钟。
阶梯下方是一条更加阴暗、潮湿的甬道，两侧是各种用防水布和塑料板搭建的简陋摊位，贩卖着各种来路不明的零件、武器、化学品乃至活体生物。
污水沿着中央的沟渠流淌，散发着恶臭。光线来自摇曳的瓦斯灯和闪烁的霓虹，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光怪陆离。
这里人员更加复杂，灵性环境也更加混乱污浊，如同一个巨大的灵性垃圾场。
林恩迅速汇入人流，压低帽檐，同时全力收敛自身的灵性波动，将其压抑到最低，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他能感觉到，那两道追踪波动在阶梯口迟疑了片刻，似乎失去了明确目标，然后也快速跟了下来，开始在下层市场内展开搜索，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需要仔细分辨。
暂时安全了…但只是暂时的。
必须尽快彻底摆脱他们，或者…找到能对抗他们的力量。
他需要信息，需要关于这个“底巢污水市”的情报，需要知道哪里能获取帮助，或者至少，哪里能让他躲藏更久。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摊位。
贩卖赃物的、改装武器的、兜售违禁药物的…甚至还有一个摊位，竟然摆放着几件散发着微弱灵性波动的、明显来自神秘世界的物品。
——几块颜色暗淡的水晶、一本封面模糊的旧书、甚至还有一小瓶凝固的、暗红色的血液。
摊主是一个裹在厚重黑袍里、脸上戴着鸟嘴面具的人，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在面具后闪烁。
林恩心中一动。或许…这里能买到需要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摊位。
鸟嘴面具摊主抬起头，目光落在林恩身上，声音透过面具发出，带着一种古怪的嗡鸣：“想要什么？新鲜的‘夜嚎兽’脊髓液？刚从教堂仓库‘流’出来的圣水镀层子弹？还是…更‘特别’的？”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林恩藏着盒子和金属瓶的胸口。
林恩心中凛然，这家伙感知很敏锐。
“我需要信息。”
林恩压低声音，“关于如何离开锈墙的安全路径，或者…能暂时避开‘官方猎犬’追踪的方法。”
“哦？”
鸟嘴面具似乎来了兴趣，“被盯上了？看来你惹的麻烦不小，这种信息…很贵。”
他搓了搓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
“我暂时没有钱。但我可以帮你‘鉴定’一些东西。”
林恩提出了交易条件，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筹码。
鸟嘴面具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
片刻后，他从摊位下拿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物品，放在摊位上。
“看看这个。告诉我它是什么，有什么用，缺点在哪里，说对了，信息我可以便宜卖给你，说错了…或者想骗我…”
他另一只手看似无意地放在摊位下面，那里传来一声轻微的机械滑动声，“后果自负。”
林恩凝神看向那黑布包裹。解密学者的灵性缓缓渗透过去。
物品的形状…不规则，带着棱角…材质似乎是某种骨质和金属的混合体…
灵性波动极其微弱且混乱，但核心似乎隐藏着一种…阴冷的、束缚的力量…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黑布一角。
里面是一截惨白色的、仿佛是人类指骨的东西，但被一种暗金色的金属包裹镶嵌着，金属表面刻满了极其细微的、令人头晕的扭曲符文。
指骨的顶端，镶嵌着一颗极小、却异常漆黑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宝石。
一股极其微弱、却能直接刺痛灵性的寒意从物品上散发出来。
林恩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东西…他没见过实物，但在勒菲弗尔某本关于古代封印物的禁忌手抄本上看到过类似的描述。
“‘缄默之骸’…”
林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但解密学者的知识支撑着他的判断，“…至少是序列六‘封印导师’才能制作的一次性禁忌物品。
效果…应该是强行沉默一定范围内所有低于某个序列的非凡者的灵性能力和语言能力，持续时间很短，大概只有三到五秒。
代价是…使用者的灵魂会承受一次‘缄默’反噬，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灵性恢复速度大幅降低，甚至可能永久性损伤，而且…”
他仔细感知着那暗金色金属上的符文：“…这个的制作工艺有缺陷，第三序列的‘禁锢’符文和第七序列的‘汲取’符文连接错误，导致它的效果范围极其不稳定，可能会敌我不分，甚至…可能提前引爆。”
鸟嘴面具后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闪烁着惊讶和贪婪的光芒！
“完美，完全正确，连制作缺陷都看出来了！”
他忍不住压低声音惊叹，“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这种眼力…”
“信息”林恩打断他，不想过多纠缠。
鸟嘴面具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成交，离开锈墙的路有两条相对安全：一条是‘鼹鼠’的‘夜班车’残党经营的，往东走去‘废料城’，但需要等，而且不安全，你知道的。
另一条是‘潜沙佬’的走私路线，往南穿过‘哭泣峡谷’，去‘赤铁镇’，价格昂贵，但更隐蔽，三天后有一批货要走。”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至于避开追踪…‘底巢’最深处，有个叫‘老烟鬼’的家伙，他以前是教会的药剂师，因为用活人试药被驱逐了。
他那里有种特制的‘匿踪尘’，能短时间内极大干扰大部分追踪奇物和法术的锁定。
但他脾气古怪，要价极高，而且…他只接受用‘特殊的知识’或者‘未登记的活体材料’交易。”
老烟鬼？匿踪尘？特殊植识或活体材料？
林恩记下了这些信息。前者是备选出路，后者则是解决眼下危机的可能方法。
“谢了”林恩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鸟嘴面具忽然叫住他，从摊位下拿出一个小纸包，扔给他，“免费的赠品。
‘灵嗅粉’，撒一点在身上，能让你提前闻到‘猎犬’身上那讨厌的圣油和臭氧味。
小心点，小子，盯着你的…恐怕不只是普通的‘猎犬’。”
林恩接过纸包，深深看了鸟嘴面具一眼，不再多言，迅速消失在污水市混杂的人流中。
他需要尽快找到那个“老烟鬼”，获取“匿踪尘”。
特殊知识…他或许有。活体材料…他想到了那个被霍克黑布盖着的东西…
但首先，要摆脱身后越来越近的追踪者。
他捏了一点“灵嗅粉”在指尖，果然闻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市场污浊气味的、冰冷的机械圣油味从身后某个方向传来。
他们靠近了。
林恩眼神一凝，加快脚步，向着鸟嘴面具所说的、“底巢”最深处的方向钻去。
污水和阴影在他脚下蔓延，追踪与反追踪的致命游戏，在这座钢铁废墟的最底层再次展开。
而关于“老烟鬼”和他的“匿踪尘”，则代表着另一场未知的、可能更加危险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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