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内气氛凝重。
门外,缄默机械堡的线人仍在徒劳地撞击、咒骂着那扇坚固的铁栅栏门,发出哐哐的噪音。
门内,老瘸腿面无表情地伸出沾满污渍的手,等着林恩掏钱。
床上,巴顿呼吸微弱,生命如同风中残烛。
林恩掂量了一下手中那个干瘪的钱袋,又看了看老瘸腿报出的那个天文数字,沉默了片刻。
“我现在没那么多钱。”
他实话实说,声音冷静得不像个陷入绝境的人。
老瘸腿嗤笑一声,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嘲讽:“没钱?没钱你来充什么大爷?老子这里是诊所,不是慈善堂!要么现在掏钱,要么带着你这快死的朋友,一起滚出去喂缄默堡的鬣狗!”
林恩没有动怒,目光扫过诊所里那些简陋却功能齐全(至少看起来是)的医疗设备,以及那些浸泡在奇怪液体里的药材。
“他的伤,还能撑多久?”
“用现在的廉价药吊着,最多三天。三天后,内脏衰竭,大罗金仙也难救。”
老瘸腿说得毫不客气,但语气中似乎也带着一丝见惯生死的麻木,“或者,你现在就可以给他个痛快,省得受罪。”
林恩的眼神骤然变冷,但很快又恢复平静。“给我一天时间。一天之内,我把钱凑齐。”
“一天?”老瘸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小子,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在碎齿城,除了抢劫金库或者把自己卖了,没人能一天赚到那么多!”
“那是我的事。”
林恩语气斩钉截铁,“这一天,用最好的药吊住他的命。这笔账,算在我头上。如果我回不来,随你处置。”
他顿了顿,补充道,“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把我们交出去,看看外面那些缄默堡的走狗,会不会给你一个子儿。”
老瘸腿眯起眼睛,重新打量起林恩。
眼前的年轻人虽然狼狈,身上带伤,但眼神却异常沉稳坚定,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狠劲和决断力。
尤其是在这种绝境下,居然还能跟他讨价还价。
他混迹碎齿城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
这种人,要么很快变成海底的肥料,要么……就能成点气候。
“哼,有点意思。”
老瘸腿哼了一声,最终还是对金钱的渴望占了上风,“好,老子就给你一天时间!
到明天这个时候,看不到钱,就别怪老子把这大块头拆了零件卖掉回本!
至于你……”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要是敢耍花样,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生下来!”
“一言为定。”
林恩没有丝毫犹豫。
他走到巴顿床边,看了看昏迷的同伴,低声道:“撑住,等我回来。”
说完,他不再耽搁,转身走向诊所后门。
老瘸腿嘟囔着骂了一句,但还是示意了一下后面一个堆满杂物的出口。
从后门离开诊所,是一条更加肮脏狭窄的小巷,弥漫着垃圾和排泄物的恶臭。
门外线人的叫骂声被隔绝开来,暂时安全。
一天时间,筹集一笔巨款。
林恩的大脑飞速运转,正常的工作绝无可能。
抢劫?
风险太高,而且容易引来更多麻烦。
出售身上的物品?
祭礼书和魔药绝不能卖,钥匙和单片眼镜价值不明且可能引来觊觎……
摆渡人将他送到这里,并提到这里“有你需要的东西”,绝不仅仅是让他来见巴顿一面。
碎齿城这种地方,必然存在着快速获取资金的途径,尤其是对于拥有非凡能力的人而言。
他的思绪回到了初来此世,在锈墙黑市打黑拳的经历。
那里是快速来钱的地方,但也是生死搏杀的角斗场。
碎齿城这种地方,必然有类似,甚至更残酷、赌注更大的地下格斗场!
他需要信息。
林恩收敛心神,将“信标”徽章的屏蔽效果维持在最低限度,主要抵御可能存在的阴影低语,同时将“解密学者”的感知和“机械之触”的洞察力提升到极致。
他融入小巷的人流,如同一个幽灵,捕捉着周围的谈话碎片、观察着墙壁上的涂鸦和标记、分析着那些看起来就像地头蛇的人的行为模式。
“……‘血屠’昨晚又赢了,老子压了他十个银角子!”
“……‘碎骨者’那边的赔率升了,听说他手断了……”
“……‘深渊角斗场’今晚有新人赛,听说有个从新迦南来的小子很狂……”
“……码头区‘海妖之歌’酒馆后面,老地方……”
零碎的信息如同拼图,在他脑海中逐渐组合。
很快,他锁定了一个关键词——“深渊角斗场”。
这似乎是碎齿城规模最大、最血腥的地下格斗场之一,每晚都有比赛,赌注巨大。
而“海妖之歌”酒馆,很可能是其外围下注或者招募打手的地方。
目标明确。
林恩整理了一下衣物,确保武器(虽然只有一把锈蚀的螺丝刀和那柄钥匙)藏在顺手的地方,向着码头区方向走去。
“海妖之歌”酒馆比之前看到的那个更加喧闹和混乱。
空气浑浊得几乎令人窒息,浓烈的麦芽酒、汗水和暴力气息混合在一起。
粗野的水手、面目凶悍的佣兵、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人物挤在一起,大声嚷嚷着,挥舞着酒杯和钱袋。
林恩低调地穿过人群,来到吧台。
酒保是一个身材壮硕、胳膊上纹着锚链图案的光头大汉,正用力擦拭着一个沾满污渍的酒杯。
“打听个事。”
林恩将一枚银币滑过吧台。
酒保瞥了一眼银币,又瞥了一眼林恩,没说话。
林恩又加了一枚。
“深渊角斗场,新人怎么报名?”
酒保这才停下动作,上下打量着林恩,眼神带着审视和一丝不屑:“细皮嫩肉的,想去送死?报名费,五个金镑。死了概不负责。”
他报出一个高昂的价格,显然是劝退的意思。
林恩面不改色,从摆渡人给的钱袋里数出最后五枚金镑,推了过去。“名字,‘林’。”
酒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年轻人居然真敢玩,而且能拿出报名费。
他收起钱,从吧台下摸出一块粗糙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一个数字“77”,扔给林恩。
“今晚子时,码头区第七号旧船坞,凭牌子进去。
别迟到,迟到算弃权,钱不退。”
“赢了,能拿多少?”
林恩接过木牌,问道。
“看你能赢几场,看有多少人压你输。”
酒保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新人要是能爆冷赢一场,赚够你那朋友躺一年的药费估计没问题。要是能连赢三场……嘿嘿,够你在碎齿城快活好一阵子了。当然,更可能的是变成一摊喂鱼的烂肉。”
林恩没有再问,收起木牌,转身离开酒馆。
距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他需要找个地方恢复体力,并思考对策。地下格斗场绝非善地,对手可能是任何类型的非凡者或者改造人,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他在附近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堆放废弃缆绳的角落,坐下来,闭上眼睛,一边休息,一边在脑海中模拟可能遇到的各种战斗场景,思考着如何最大限度地运用“解密学者”和“机械之触”的能力。
时间缓缓流逝。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调整状态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被注视感”,如同轻柔的羽毛,悄无声息地拂过他的灵性。
这种注视感,不同于缄默堡的冰冷锁定,也不同于阴影的粘腻恶毒,而是一种更加超然的、带着探究和记录意味的……观测。
观测者!
他们果然一直通过契约在关注着他!即便有“信标”徽章的屏蔽,也无法完全隔绝这种联系!
林恩的心猛地一紧,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甚至没有睁开眼睛。
他知道,任何过激的反应都可能引来对方更深的兴趣。
那注视感并未停留太久,如同一个例行公事的扫描,在他身上掠过,重点似乎在他胸口的徽章和那块角斗场木牌上停留了一瞬,随后便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消失无踪。
仿佛只是来确认一下“变量”的位置和状态。
林恩缓缓睁开眼,后背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观测者的存在,如同悬顶之剑,提醒着他,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可能被记录、分析,成为某种庞大算计的一部分。
但他没有退路。
子时将至,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投向第七号旧船坞的方向,眼神冰冷而坚定。
为了救巴顿,他必须去搏一把。
他向着黑暗的船坞,迈出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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