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护舱室内,时间仿佛凝固,又仿佛在以另一种方式流逝。
唯一的光源是从通风管道缝隙透下的、被外部烟尘晕染得昏黄不堪的天光,在布满油污的地面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林恩靠在最内侧冰冷的金属壁上,双眼紧闭,眉头因持续的痛楚而紧锁。
他的呼吸微弱而绵长,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将空气中稀薄得可怜、且混杂着污染尘埃的灵性粒子,艰难地纳入体内。
他的体内,是一片更加荒芜凄凉的景象。
灵魂如同一个布满裂痕的陶器,被勉强粘合在一起,但最细微的震动都可能让其再次崩碎。
灵性之海彻底干涸,河床裸露,龟裂出深深的沟壑。之前强行催动源初齿轮碎片、引爆能量风暴的后遗症远超想象,那不仅仅是能量的透支,更是对生命本源的撼动。
他能“内视”到,那两块源初齿轮碎片,正悬浮在他灵魂的核心,如同两颗黯淡的星辰。
它们不再主动散发力量,而是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休眠的方式,从虚空中汲取着某种更加本源、更加难以言喻的秩序微光,如同涓涓细流,滴入他干涸的灵魂裂痕中。
这过程缓慢到令人绝望。
每一滴秩序微光的融入,都伴随着灵魂被“灼烧”和“缝合”的剧痛,但痛楚过后,又能感受到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不虚的“坚实感”。
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也是唯一的折磨。
艾德蜷缩在另一个角落,怀里紧紧抱着一些搜寻来的、勉强能入口的压缩营养膏和几瓶浑浊的饮用水。
他的眼睛因为缺乏睡眠和长期紧张而布满血丝,耳朵却像受惊的小鹿般竖着,时刻捕捉着舱室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碎齿城彻底变了。
曾经恒定不变的、由“初始熔炉”提供的低沉嗡鸣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以及偶尔从远方传来的、结构彻底坍塌的沉闷巨响,仿佛巨兽垂死的最后挣扎。
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和金属锈蚀味并未减少,反而多了一种……腐烂的气息。
那是失去能量维系后,城市深处那些融合了血肉与机械的结构正在加速衰败的味道。
更令人心悸的是,一种冰冷的、仿佛能渗透灵魂的“虚无”寒意,正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丝丝地加重。
艾德曾壮着胆子,偷偷爬到冷却塔上方观察过。
原本被工厂火光和霓虹照亮的天空,如今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暗的、不断向下压落的毛玻璃,视野尽头,偶尔能看到扭曲的、如同活物般的阴影一闪而过。
“屏障……真的在消失。”
少年喃喃自语,脸上失去了血色。
他从小听到的传说都在警告,一旦“熔炉”熄灭,“外面的东西”就会涌进来,吞噬一切。
他将目光转向依旧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林恩,眼中充满了依赖与恐惧。
先生是他唯一的支柱,如果先生倒下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林恩的状况依旧糟糕,但最危险的时期似乎过去了。
他不再时刻徘徊在意识丧失的边缘,偶尔能清醒片刻,虽然依旧虚弱得无法自由行动,但至少能用眼神和极其轻微的动作与艾德交流。
在一次短暂的清醒中,他示意艾德将静滞装置挪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星黯铁外壳,感受着内部那维持着夜莺存在的、“重置密码”力量依旧在稳定而持续地消耗。
这熟悉的消耗感,此刻竟成了他坚持下去的锚点。
他尝试调动那恢复了一丝的、如同发丝般纤细的灵性,探入怀中的源初齿轮碎片。
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接受反哺,而是主动去“理解”这种汲取和修复的过程。
「真相之瞳」在微观层面艰难地运转着。
他“看”到,碎片汲取的并非普通的灵性,而是某种更深层、更接近世界底层代码的“秩序本源”。
它们像是最精巧的织机,将这些本源丝线编织成极其细微的补丁,小心翼翼地覆盖在他的灵魂裂痕上。
这个过程,本身就蕴含着某种关于“规则修复”的至理。
他隐隐感觉到,如果能彻底理解并掌握这种“编织”的过程,或许不仅能加速自身的恢复,更能……
但他立刻掐灭了这个过于遥远的念头。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活下去,是恢复最基本的力量。
就在这时,舱室外,一阵极其轻微、却并非自然产生的金属摩擦声,引起了林恩和艾德的警觉。
艾德瞬间绷紧了身体,像一只受惊的猫,悄无声息地挪到舱门旁,透过一道细微的缝隙向外窥视。
林恩也集中起全部精神,将那一丝可怜的灵性感知蔓延出去。
来了。
是嗅着死亡与混乱气息而来的鬣狗,还是……别的什么?
在破碎的秩序与蔓延的虚无之间,他们的藏身之所,也不再绝对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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