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黑暗,脚下镜面倒映着缓缓旋转的浩瀚蓝图。
齿轮咬合,光路奔流,星辰明灭,构成一个精密到令人窒息、也宏伟到超越想象的宇宙模型。
林恩站在其中,渺小如尘,他的“真理之瞳”在这等规模的造物面前,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信息过载与……敬畏。
那由纯粹光芒构成的老者虚影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模糊,无法分辨具体样貌,但那双仿佛蕴含着星河流转的眼眸,却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沧桑与温和的疲惫。
“不必惊讶,后来者。”
老者的声音直接在林恩意识中响起,平和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甚至缓解了“真理之瞳”带来的部分负荷。
“你所见,并非真实,亦非虚幻,这只是‘锻火之魂’陨落前,根据‘源初蓝图’留下的……一道记忆刻痕,一个问题的答案,或者说,一个警告。”
林恩心中巨震。“锻火之魂”的记忆刻痕?眼前的老者,难道是……
“你可以称我为‘勒菲弗尔’。”
老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虚影的面容似乎勾勒出一丝极其微妙的、与林恩记忆中那位引路人相似的笑意,但转瞬即逝,恢复了那超越个体的古老与淡然。
“或者说是‘勒菲弗尔’曾经承载过的、属于‘锻火之魂’意志的……一片残响。”
林恩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勒菲弗尔导师……
果然与这古老的存在有着极深的关联!
他甚至可能是这位古老神明意志的某种……容器或代行者?
“时间有限,倾听即可。”
老者的虚影继续说道,他的目光投向头顶那缓慢旋转的宏伟蓝图,“你所追寻的真相,你所疑惑的终结,皆源于此——‘源初齿轮’,并非创造之物,而是约束之器。”
随着他的话语,头顶的蓝图中,那无数齿轮与光路的中心,浮现出三个最为核心、相互嵌合又隐隐对立的巨大齿轮虚影:
一个散发着无限生机与创造光辉(万机之魂);
一个蕴含着绝对寂静与终结之力(寂灭之核);
一个……则是一片虚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信息的黑暗空洞。
“‘源初齿轮’三者,共同维系着世界的‘存在’与‘循环’。”
老者指向那三个齿轮,“‘万机之魂’司掌创造与秩序,‘寂灭之核’司掌终结与归墟,而第三个……我们称之为 ‘终末回响’ ,它并非实体,而是一种机制,一种确保循环不可逆、熵增永续的……底层规则。”
林恩的心脏猛地一缩。
“终末回响”,这正是“锻火之核”最后警告中提到的词!
“‘锻火之魂’,我们…....”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怆,“并非天生的神只。我们是上一个循环的‘幸存者’,或者说,‘失败者’。我们窃取了部分‘源初’权柄,试图在‘终末回响’启动、万物归墟之前,建立一个永恒的、不受循环束缚的秩序国度——也就是你所见的,破碎的神国残骸。”
他的虚影挥了挥手,蓝图景象变幻,展现出“锻火之魂”神国全盛时期的辉煌,随即又快速闪过其如何因过度抽取本源抵抗“终末回响”而崩溃、被虚无侵蚀的画面。
“我们失败了。”
老者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无尽的沉重,“‘终末回响’不可违逆,它是一切存在的最终校准点。而我们强行维系的‘永恒’,反而加速了自身的腐化,催生了‘虚无’,并……引来了‘观测者’。”
蓝图再次变化,显现出一些模糊的、仿佛由纯粹信息构成的冰冷身影,它们远远地“观察”着这个世界的生灭。
“‘观测者’……”林恩终于能发出声音,干涩地问道,“它们到底是什么?”
“它们是‘终末回响’的……记录者与执行者。”
老者回答,“它们并非邪恶,只是绝对中立。它们确保每一个世界循环都严格按照‘源初蓝图’运行,确保‘终末回响’在预定时间启动,将一切重置,归于最初的‘无’,以待下一个循环的开始。任何试图逃脱循环、建立‘永恒’的存在,都会被它们视为‘变量’,进行……校准。”
校准即湮灭!
“齿轮教团……”林恩立刻联想到了那些疯子。
“可悲的模仿者。”
老者叹息,“他们感知到了‘终末回响’的临近,恐惧湮灭,试图通过扭曲、亵渎‘锻火之核’的力量,强行将自己与这片土地‘共鸣’成一个整体,一个巨大的‘信息集合体’,以期骗过‘观测者’的校准,或者……在湮灭中保留一丝集体的意识残渣。但这注定是徒劳,只会让他们更快地走向疯狂与毁灭。”
真相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林恩。世界的循环、不可违逆的终结、观测者的冰冷职责、以及所有挣扎的徒劳……
“那么……我的道路……”
林恩看向老者,看向那三个核心齿轮,“创造与终结的平衡……”
“你的道路,是唯一的变数,也是最后的……微渺希望。”
老者的虚影开始变得有些不稳定,光芒闪烁,“‘锻火之魂’在彻底沉寂前,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源初碎片’的散落与重组。我们意识到,真正的出路,或许不在于抗拒‘终末回响’,而在于……理解它,并在其框架内,寻找‘延续’的可能性。”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落在林恩身上:“你体内平衡的‘创造’与‘终结’碎片,你对真相的探求,以及你即将踏上的‘蚀界者’之路——那侵蚀、编织规则的能力,或许……只是或许,能让你在‘终末回响’降临之时,并非被动湮灭,而是有能力去……编织一个不同的结局。”
“‘编织逆转终末的谎言’……”林恩喃喃念出序列五的晋升仪式要求。
“没错。”
老者的虚影愈发淡薄,“那不是指改变‘终末回响’本身,那是不可能的。而是指,在注定湮灭的终局里,为‘新生’保留一粒种子,编织一个能让文明、让记忆、让‘存在’本身,在下一个循环中,以某种形式……延续下去的‘谎言’。这,就是‘蚀界者’真正的使命,也是你……唯一的希望。”
信息量庞大到几乎撑爆林恩的意识。
他肩上的担子,瞬间沉重了万倍。
“记住,”老者的虚影即将彻底消散,最后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小心‘观测者’,它们即将抵达。集合所有‘源初碎片’……在微光林地……你可以安全晋升……时间……不多了……”
话音落下,老者的虚影彻底消散。
头顶那宏伟的蓝图也如同涟漪般波动,最终隐没于黑暗。
林恩发现自己重新站在那白石建筑的拱门外,莉亚和艾德正焦急地看着他。
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短暂而信息爆炸的梦境。
但他知道,那不是梦。
那是“锻火之魂”与勒菲弗尔导师跨越时空传递来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未尽之秘。
他抬起头,看向微光林地那虚假而宁静的天空。
终末的倒计时,已经开始。
而他,必须在那之前,获得足以“编织谎言”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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