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擂鼓，重重砸在仓库的铁门上，也砸在林恩的心口。
那声音湿漉漉的，带着令人牙酸的粘腻感，仿佛有什么沉重且布满粘液的活物正在门内疯狂冲撞。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远处那两个躲雨闲聊的警察猛地站直了身体，警惕地望向三号仓库，手不约而同地摸向了腰间的武器——
不是普通警棍，而是某种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特殊枪械。
“什么声音？”
“里面有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略显紧张地拔出武器，小心翼翼地朝着仓库门靠近。
阴影里，林恩的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他下意识地看向勒菲弗尔。
老药剂师兜帽下的脸色在昏暗中看不真切，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紧紧盯着仓库门，又飞快地扫了一眼港口漆黑的水面。
“不是冲我们来的。”
勒菲弗尔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音，“里面的东西被惊动了，或者…是被召唤了。警察要倒霉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仓库内的撞击声变得更加疯狂和密集！
砰！砰！砰！
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板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凸起。
同时，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极深水底、混合着咕噜水声和某种野兽般嘶吼的怪声从门缝里渗了出来。
那声音让林恩的灵性剧烈震颤，带来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深海和未知的恐惧。
他脑海中再次闪过那只苍白肿胀的蹼状手掌的画面。
两个警察显然也听到了这可怕的声音，脸色发白，前进的脚步变得迟疑。
他们对着仓库门大喊：“里面什么人？出来，市政厅特别行动处。”
回应他们的是一声更加猛烈、几乎要将门栓撞断的撞击。
哐啷！！
铁门猛地向内凸起一大块，门锁处发出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
“后退，请求支…”
一名警察反应较快，一边后退一边试图掏出通讯器，但他的话音未落——
轰！！！
三号仓库厚重的铁门猛地向内爆开。
不是被撞开，而是仿佛被一股巨大的、来自内部的暴力生生撕裂，破碎的铁皮扭曲着飞溅而出。
伴随着漫天飞舞的铁屑和木渣，一个庞大、臃肿、滴答着粘稠液体的黑影，从仓库内部猛地扑了出来。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通过灵视目镜，林恩也看清了那东西的模糊轮廓
——它大致呈人形，但极其高大，接近三米，皮肤是一种死鱼肚般的惨白，布满青黑色的粗大血管和粘液。
它的四肢粗壮得不合比例，手指和脚趾间连着厚厚的、污秽的蹼状膜。
它的脑袋光秃秃的，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一张几乎裂到耳根、布满层层叠叠利齿的巨口，正发出那低沉恐怖的吼声。
而在它身上，林恩“看”到了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幽蓝色灵光，冰冷、滑腻，与他在角落发现的残留痕迹同源，却强烈百倍。
同时，在这幽蓝灵光之下，竟然还纠缠着几缕暗红色的、属于“密喰者”的暴戾能量，如同锁链般缠绕着它的肢体，似乎试图控制它，却又被那浓郁的幽蓝之力不断侵蚀、排斥。
这就是“深潜者”。
还是被“密喰者”试图控制的深潜者。
林恩脑中瞬间闪过念头。
“开火！！！”
警察的惊叫声和某种能量武器充能的奇特嗡鸣声同时响起。
咻！咻！
几道炽热的白色光束射向那庞大的怪物，打在它惨白的皮肤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留下焦黑的痕迹，却似乎并未造成致命伤害，反而更加激怒了它。
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挥舞着巨大的蹼掌，带着腥臭的风声猛地拍向离它最近的警察。
那警察狼狈地向后翻滚躲闪，原先站立的地面石板被砸得粉碎。
另一个警察持续射击，光束打在怪物身上，只能让它动作稍缓，那层粘液和厚厚的脂肪似乎提供了极强的防御。
混乱的枪声、怪物的咆哮、警察的呼喊以及货物被撞碎的声响瞬间打破了码头夜的寂静。
远处传来了更多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显然是其他的巡逻人员被惊动了。
“走！”
勒菲弗尔猛地一拉林恩的胳膊，语气急促，“官方的人越来越多，不能再待下去了。”
林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惊得头皮发麻，立刻跟着勒菲弗尔，借着火堆和阴影的掩护，快速向远离骚乱的方向退去。
他们的动作很快，但就在他们即将彻底融入后方更浓重的黑暗前，林恩忍不住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那个庞大的深潜者怪物正硬顶着能量光束的射击，一把抓住了一个躲闪不及的警察，那布满利齿的巨口张开——
就在这恐怖的一幕中，林恩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灵视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细节：在那怪物臃肿的、不断滴落粘液的脖颈后方，皮肤下面，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在微微凸起、发亮——
那是一个由幽蓝色光线构成的、完整的、复杂无比的符号。
正是之前祭礼书上提到的、那个需要“深潜藻”才能进行的仪式的核心符号。
而这个符号的结构…
与他之前在地下室那个封印木箱上看到的几何图案，竟然有着某种诡异的、令人不安的相似性。
仿佛同出一源，却又走向了两个不同的分支。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就在这时，勒菲弗尔已经拉着他拐进了一条堆满废弃渔网的小巷，彻底隔绝了身后的战场。
“别看热闹了，快走！”
勒菲弗尔低喝道，速度丝毫不减。
两人在迷宫般的码头区小巷中快速穿行，身后的骚动和声响逐渐减弱，最终被雨声和海浪声淹没。
直到确认彻底安全，两人才在一个废弃的小船坞阴影里停下来喘息。
林恩靠着冰冷潮湿的木墙，大口喘着气，心脏依旧狂跳不止，刚才那惊悚的一幕和最后的发现不断在脑海中回放。
勒菲弗尔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确认没有跟踪者。
“先生…”林恩平复了一下呼吸，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自己的发现，“那个怪物脖子后面…”
“我知道。”
勒菲弗尔打断他，兜帽下的眼神异常凝重，“‘深潜印记’，而且是强制奴役型的。
‘密喰者’那帮疯子，竟然真的在尝试用他们的‘饕餮秘仪’去控制和扭曲其他体系的造物…真是越来越疯狂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而且，他们似乎还…部分成功了。
虽然那怪物看起来并不稳定，但确实短时间内响应了他们的召唤或者说…刺激。”
“这很严重吗？”林恩问道。
“这意味着他们可能找到了某种方法，能够利用‘吞噬’和‘消化’的特性，去强行兼容甚至驾驭其他途径的力量。
虽然粗糙且危险，但…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勒菲弗尔沉声道，“必须尽快弄清楚他们到底想用‘深潜藻’和这些被控制的深潜者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林恩，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今晚也不算全无收获，除了确认了我们的猜测，你还拿到了‘报酬’。”
“报酬？”
林恩一愣，他什么都没拿啊。
勒菲弗尔枯瘦的手伸进斗篷内侧，摸索了一下，然后掏出了一样东西，递到林恩面前。
那是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用某种暗沉金属打造的小瓶子，瓶身冰凉，表面刻着极其细微的、与那本祭礼书上风格类似的扭曲花纹，瓶口被一种黑色的蜡紧密密封着。
林恩愕然接过：“这是…？”
“刚才混乱中，从那怪物身上掉下来的，它撕裂铁门时，似乎也扯掉了挂在它身上的某个‘装饰品’。”
勒菲弗尔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捡到了一枚硬币。
“我顺手捞过来了，里面装的，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高度提纯浓缩的…‘深潜藻萃取液’，而且是经过那个奴役仪式污染过的版本。”
林恩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把这危险的小瓶子扔出去。
来自那个恐怖怪物的、被污染过的萃取液。
“别那么紧张，密封得很好，只要不打开，暂时无害。”
勒菲弗尔瞥了他一眼，“这东西虽然危险，但也是极好的材料，对于某些特定的仪式、或者炼制一些…特殊的药剂，有着意想不到的效果。
当然，对你来说，它现在是更好的‘消化辅助剂’。”
“消化？”
林恩握紧那冰冷的小金属瓶，能感觉到里面似乎有粘稠的液体在缓慢流动。
“时刻感受它散发出的微弱灵性波动，尝试去‘解读’其中蕴含的两种不同性质的污染力量是如何被强行扭曲、融合在一起的。”
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对‘窥秘人’能力的极致锻炼。
勒菲弗尔解释道，“当你能够清晰地分辨出其中每一种力量的本质和它们相互作用的规律时，你对魔药的理解和掌控将会大大前进一步。”
“这比看书…刺激多了。”
林恩看着手中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小瓶，苦笑道。
“神秘之路，从来都与危险相伴。”
勒菲弗尔转身，望向船坞外依旧下个不停的冷雨，“走吧，该回去了，今晚的事情，够官方那帮人忙活一阵子了，而我们…”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得在下一场风雨到来前，找到答案。”
林恩将那小金属瓶小心翼翼地和灵视目镜一起收进口袋深处，感受着那透过布料传来的、冰冷的、充满诱惑与危险的悸动。
他的窥秘人之旅，正在以远超预期的速度，滑向不可测的深渊。
而他的魔药，却在胸腔中，因为这危险的“礼物”而传来一阵兴奋的…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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