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穴内弥漫着灵能过载的焦糊味、物资腐败的酸臭味，以及那股挥之不去的、属于“低语者”的冰冷虚无余韵。
黑暗浓重，只有莉亚符文手套上稳定下来的微光，如同黑暗海洋中唯一的灯塔。
艾德在莉亚的紧急处理下很快苏醒过来，除了有些脑震荡和几处淤青外，并无大碍。
他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紧张地看向静滞装置和林恩，确认他们都还在。
“我们得离开这里。”
莉亚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坚决，“‘低语者’虽然跑了，但它很可能记住了这里的位置，或者会引来更多同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林恩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艰难地调息着。
灵魂的创伤因为刚才的强行出手而再次恶化，如同即将碎裂的琉璃，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灵性更是彻底枯竭，连维持「真相之瞳」都变得极其勉强。
他知道莉亚说的是对的，留在这里等于等死。
“去哪里？”
他沙哑地问。
莉亚快速收拾着还能用的物资——
主要是几瓶干净的水、一些高能量的压缩食物、剩余的静语草、以及那两枚灵能炸弹和能量手枪。
她的动作熟练而迅速，显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被迫迁徙。
“我知道几个备用的藏身点，但都不如这里。”
她语速很快，“最近的一个在‘锈蚀峡谷’边缘，那里以前是废弃车辆处理场，结构复杂，容易躲藏，但离‘城墙’更近，可能更危险。”
“就去那里。”
林恩没有犹豫。在绝对的危险和相对的危险之间，他只能选择后者。
在莉亚的帮助下，林恩重新背起了静滞装置，艾德则负责携带大部分物资。
莉亚在前方引路，右手手套的微光照亮着前方不过数尺的方寸之地。
他们再次踏入碎齿城那危机四伏的黑暗之中。
外面的世界，比他们进入巢穴前更加破败和死寂。
原本偶尔还能听到的远处帮派交火声彻底消失了，只有风穿过废弃管道时发出的、如同鬼魂呜咽般的声响。
空气中那股腐烂的气息更加浓烈，还混杂着一丝淡淡的、如同硫磺混合着臭氧的“虚无”味道，吸入肺中带来隐约的刺痛感。
地面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新出现的、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痕迹，或者一些散落的、已经失去活性的黑色冰晶——
那是“低语者”或者其他虚无造物经过的标记。
莉亚的路线变得更加谨慎，她几乎完全依靠对地形的记忆和在黑暗中练就的直觉在前行，尽可能地避开开阔地带和主要通道，穿梭在由废弃集装箱、巨型管道和坍塌建筑构成的钢铁废墟迷宫中。
林恩的状态极其糟糕。
每走一步，都感觉灵魂在承受着撕裂般的痛苦，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甚至偶尔会出现短暂的耳鸣和幻觉——
那是灵魂伤势过重，开始影响感知的表现。
他只能咬紧牙关，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力，紧紧跟着前方那一点微光。
艾德努力搀扶着他，少年瘦弱的身体承担着不小的重量，但他一声不吭，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在一次穿过一片布满尖锐金属碎片的区域时，林恩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艾德连忙用力扶住他。
“先生！”
艾德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没事。”
林恩喘息着，强迫自己站稳。
他看了一眼怀中那两块源初齿轮碎片，它们依旧在缓慢地反哺着秩序微光，但速度远远跟不上他伤势恶化和消耗的速度。
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尝试着，不再仅仅是被动接受反哺，而是主动将自己的意识，更深地沉入与碎片的连接之中。
他不再试图去“引导”或“控制”，而是像之前理解神骸低语那样，去“倾听”碎片本身。
在他的意识深处，那两块碎片不再仅仅是力量的源泉，它们仿佛化作了两个缓慢旋转的、由无数精密齿轮和光路构成的微小星璇。
它们自行运转着，从虚空中汲取着秩序的本源，将其转化为修复他灵魂的“材料”。
林恩的意识如同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这个过程。
他看到了秩序本源被汲取时引起的、周围虚空规则的细微涟漪；
看到了碎片内部那复杂到极致的结构如何将混乱的本源“锻造”成有序的修复之光；
甚至隐约感知到了这两个微小星璇之间，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的、尚未被激活的联动机制……
这种深层次的“内观”，本身并不消耗灵性，反而像是一种冥想，让他过度使用的精神得到了一丝难得的舒缓。
他仿佛触摸到了“齿轮编织者”境界的一丝门槛——
不仅仅是利用规则，更是理解其内在的“结构”与“联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在这种奇特的“内观”状态下，林恩感觉灵魂的剧痛似乎减轻了微不足道的一丝，精神也清明了一点。
“我们到了”。
前方，莉亚压低的声音传来。
林恩从内观状态中脱离，抬头望去。
他们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向内塌陷的峡谷边缘。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能隐约看到无数废弃车辆和机械残骸堆积而成的、如同钢铁坟场般的景象。
峡谷的对面，是一片更加浓郁、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暗区域——
那里，就是莉亚提到的、正在失效的“城墙”之外。
而在他们下方不远处的峡谷壁上，有一个被几块扭曲的巨型钢板半掩着的、黑漆漆的洞口。
“就是那里，以前的检修通道入口之一。”
莉亚指着那个洞口，“希望里面没被堵死，或者……没有别的‘住户’。”
她率先沿着陡峭的岩壁向下攀爬，动作依旧敏捷。
林恩和艾德对视一眼，也跟随着向下。
新的藏身点近在眼前，但谁也不知道，这里面等待他们的，是暂时的安全，还是更深的绝望。
微光在前，黑暗在后。
他们如同行走在悬崖边缘的旅人，每一步，都踏在未知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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