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过之后,屋子里再没别的动静。林小满笔尖一顿,没抬头,手里的朱砂笔继续在符纸上划出最后一道闭合环线。她把符纸收进布袋,放进抽屉,动作没停,转身从柜底取出一个小木匣。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铜钉,钉帽上刻着反向符文,钉身暗红,像是浸过血。
她拿着钉子,走到静室门口,蹲下身,用指甲在门槛下划开一道浅缝,把钉子轻轻塞进去,再用蜡封住。
“等他们来。”她说,“来一个,记一个。”
周予安站在桌边,盯着铁盒上那层被镇压的黑灰,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袖口。刚才那一阵耳鸣又浮上来,像有根细针在太阳穴里来回穿刺。他没说话,但呼吸放得很轻,生怕惊动什么。
林小满站起身,走到角落的木柜前,拉开最下层抽屉,取出铜罗盘。盘面老旧,黑铁指针原本静止不动,可刚一离开抽屉,它就开始微微颤动,接着缓缓转向东南——还是后巷方向。
她把罗盘放在桌上,打开《旧城巷志》。书页翻到中间,一张泛黄的手绘地图滑了出来,上面用墨线标出老城区的地下排水系统。她用手指顺着主干道一路往下,停在书店位置。一个红点早就被圈了出来,旁边写着一行小字:“丙寅年修渠,断口未接。”
“不是裂缝。”她低声说,“是断口。当年施工没接上,地脉在这里塌陷了一截,形成了空腔。这种地方最容易藏匿灵流,也最容易被外力撬开。”
周予安凑过来,“你是说,他们想找的就是这个空腔?”
“不止找。”林小满合上书,“是在确认它还能不能用。七天前的血书,是通知我们;老兵的勋章,是测试我们对执念的处理方式;今天的黑灰,是标记路径。他们在画一张图——我们的反应、我们的手段、我们的弱点。现在图快画完了,下一步就是走进来。”
她抽出《引魂人家谱》,翻到“结界九钉法”那一页。纸面发脆,边角有虫蛀痕迹,但符阵结构清晰:四角钉、中宫钉、门枢钉、窗隙钉、地脉钉,共九枚,组成反溯追踪阵。一旦有灵体穿入,钉中符文会记录其行进轨迹,并反向映射源头方位。
“我们不能追。”她说,“但他们一定会来。只要来,就得留下脚印。”
周予安看着那页符阵图,“可我们只有五枚反溯钉。”
“用过的可以重炼。”林小满翻到下一页,找到一段小字注解,“回收钉需静置三日,祛除残留蚀气。我们现在有两枚旧钉,加上新做的三枚,够布一个简化阵——四角加门槛,覆盖主要入口。”
她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陶罐,倒出两枚锈迹斑斑的铜钉。这是三年前在城西一栋老楼处理完一场灵潮后回收的,一直没来得及净化。她把钉子放在砚台边,用陈墨蘸湿,轻轻擦拭表面符文。随着墨汁渗透,钉身泛起一层暗光,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材料不够。”她说,“闭眼符也只能贴七处。前店十一道缝隙,得挑最关键的。”
她拿出一张白纸,画出书店平面图,标出所有门窗位置。后窗对着巷子,地窖通风口离地下空腔最近,门槛是主入口,这三处必须贴符。另外四张,她分给了前门两侧、收银台后的高窗,以及通往二楼的楼梯转角。
“你负责巡查。”她把布袋递过去,“每四个小时一次,检查符纸有没有褪色、卷边,或者出现灰斑。如果发现异常,立刻敲三下地板,别出声。”
周予安接过布袋,手指碰到布料时,忽然抖了一下。一缕极淡的灰气从他袖口飘出,转瞬就被蚀灰镇纸吸了进去。
林小满皱眉,“你又碰它了?”
“没有。”他摇头,“就是刚才……脑子里又响了一下,像有人在墙里敲墙。”
“第几下?”
“第七下。”他闭眼,“然后……还是那个词,‘门’。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它说‘门开了’。”
林小满盯着他,没说话,转身打开记录册。她翻到今天凌晨的灵压记录,数值是0.3级,没报警。但她记得,那时候窗外有只猫叫了一声,短促,整齐,像在回应什么。
她把记录册合上,走到铁盒前,掀开一角盖子。黑灰安静地缩在书脊裂痕里,一动不动。她用镊子夹起一点,放在白纸上。灰粒在光线下泛着油光,像是某种生物的残骸。
“这不是普通的标记物。”她说,“是活的。它在等指令。”
她重新盖好盒子,把三本旧书——《地脉图考》《旧城巷志》《引魂人家谱》——摆在桌上,用镇纸压住。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七张闭眼符,开始逐一贴在选定的位置。
后窗、地窖门、门槛、前门两侧……每贴一张,她都在心里默念一遍符文结构。这是最基础的屏蔽术,不能伤敌,但能藏形。只要外面看不见里面,对方就无法确认他们是否已经察觉。
贴完最后一张,她回到静室,把回收的两枚反溯钉埋进四角地面,又将新做的三枚分别安置在门槛下、地窖入口和书架夹层。阵法不完整,但足以捕捉前几次入侵路径。
“接下来六天。”她说,“我不出静室。前店照常营业,你负责接待顾客、整理书架、巡查符纸。如果有陌生人来,别多问,别多看,记下时间、外貌、停留位置就行。”
周予安站在门口,“那你呢?”
“我在等。”她说,“等他们下一步。但他们以为我在慌,其实在等。”
半夜两点十七分,前店门铃响了三次。
声音很轻,像是有人站在门外,手指按了三下按钮就走。
林小满立刻起身,没开灯,摸黑走到门槛处,蹲下检查反溯钉。蜡封完好,但钉帽上的符文泛着微弱红光,持续了大约五秒,才慢慢熄灭。
她伸手抠开蜡层,取出钉子。钉身比之前重了一分,像是吸了什么东西进去。她把它放进陶罐,盖上盖子,等天亮后再做解析。
接着她去查闭眼符。地窖门缝那张边缘微微翘起,表面出现一道极细的灰线,像是被什么擦过。她撕下旧符,换上备用的一张,又在门框内侧加贴了一道加固符。
回到静室,她翻开记录册,在“02:17”那一栏写下:“铃响三声,无影像;反溯钉激活;地窖符受损。确认二阶寄灵启动。”
她合上册子,看向周予安。他已经靠在墙边睡着了,脸色发青,呼吸微弱。她走过去,把蚀灰镇纸移到他脚边,又从柜子里取出一条灰布,盖在他身上。
“明天开始。”她低声说,“你晚上睡这儿,别回前店。”
她坐回桌前,点燃一盏小灯,开始画新的符纸。朱砂不够了,她拆了一本旧书的封面,刮下夹层里的陈墨,混入少量朱砂粉,调成淡红色药液。效力会打折扣,但至少能撑到第六天。
灯影晃动,她的手很稳。
符纸画到第三张时,屋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刮擦声,像是指甲划过木板。
她没停笔。
第四张画完,声音又来了,在地窖方向,持续两秒,戛然而止。
她把最后一张符纸晾在架上,起身走到地窖门前,贴上三张闭眼符,层层叠加。然后退后两步,盯着门缝看了整整十分钟。
什么都没出来。
她转身回屋,拿起陶罐里的反溯钉,对着灯光细看。钉身内部,有一道极细的黑丝正在缓缓蠕动,像是一条被封住的虫。
她把钉子放回罐中,盖紧。
“他们已经开始走了。”她说,“接下来,每一道灰痕,都是他们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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