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手指还抵在引魂灯笼的开关上，冷光在掌心微微震颤。她没抬头，只用余光扫过那八道黑影的站位——左侧空隙最大，靠近通风口下方。她后退半步，肩背轻轻撞了下周予安，对方立刻会意，呼吸一滞。
灯光闪了。
就在明灭的瞬间，她猛地将灯笼甩向铁架顶端，铜壳撞上金属架发出刺耳的刮响。黑衣人集体偏头，动作整齐得像被同一根线牵动。林小满抓住这不到两秒的迟滞，拽着周予安扑向右侧角落。她一脚踹翻堆叠的纸箱，借着倒下的遮挡，迅速掀开通风口盖板。
“快。”
周予安咬牙钻了进去。他的魂体在穿过金属框时泛起一层薄雾，像是被什么擦过，整个人晃了一下。林小满紧随其后，落地时膝盖磕在管道上，疼得她吸了口气，但没出声。她回手把盖板虚掩，屏住呼吸贴在管壁内侧。
脚步声靠近，停顿，又散开。
她没等他们返回，立刻在黑暗中摸出手机，屏幕亮度调到最低。信件照片还在，其中一页角落写着：“第七观测点，坐标偏移三度，以旧铁轨为引。”她放大地图，比对印刷厂轮廓与信中手绘草图，确认位置在梧桐街后方工业区。
“走。”
她带头爬行。通风管年久失修，接缝处锈蚀断裂，爬到中途时，一段支架突然塌陷，她整个人往下坠，手腕被周予安一把抓住。他悬在断裂口上方，另一只手死死抠住管壁边缘，指节泛白。
林小满翻身稳住，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前进。十分钟后，他们从建筑外墙的排气口滑出，落在一堆废弃包装袋上。夜风裹着煤灰味扑来，远处路灯稀疏，整片工业区像被遗忘的废墟。
她站稳，拍掉身上的灰尘，回头确认周予安已安全落地。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差，胸口那道纹路隐隐透出暗红，但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能撑住？”
“能。”他声音低哑，“那地方……不对劲。那些人不是活的，也不是死的，像是被什么东西串在一起。”
林小满皱眉，没追问。她收起手机，从包里取出一张手绘地图，是她早前根据信件内容整理的。两人沿着铁轨边缘前行，脚下碎石发出细碎声响。导航早已失灵，她靠记忆中的地标推进——断裂的信号塔、倾倒的水泥桩、一段生锈的吊车臂。
周予安走在她斜后方，脚步轻得几乎无声。他时不时抬头看天，又低头盯着地面，像是在感知什么看不见的流向。
“往左。”他忽然说。
“确定？”
“空气里有东西在拉扯，往那边偏。”
林小满没犹豫，转向废弃厂区西侧。越往里走，建筑物越密集，倒塌的厂房连成一片阴影。最终，一座L形建筑出现在前方——外墙剥落严重，窗户全碎，铁门歪斜地挂在铰链上，像是被什么巨力撞过。
“到了。”她低声说。
她没立刻靠近，先蹲在十米外的断墙后观察。手电光扫过门框，发现门内地面泥泞，却只有一串脚印延伸进来，没有出去的痕迹。她眯起眼，慢慢靠近。
那脚印停在门口，清晰得异常。
五根脚趾分开得很开，足弓高得不像正常人，脚掌前宽后窄，边缘带着轻微拖痕。她掏出证物袋和棉签，蹲下取样。泥土湿冷，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腥气，不像是雨水浸泡所致。
“不是人。”周予安站在她身后两步远，声音绷得很紧，“它的脚……是反的。”
林小满动作一顿，抬头看他。
“脚踝弯的方向错了。”他盯着地面，眼神发直，“你看脚跟的印子，它不是往前迈步，是……往后退着走的。”
她迅速收起证物袋，后退几步。就在她起身的刹那，手电光忽然扭曲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压弯了光线。她立刻关掉电源，改用引魂灯笼照明。
微光洒出，墙角处的影子动了。
不是风吹，也不是错觉。那片阴影像是被什么撑开，慢慢隆起，接着又塌下去，仿佛有东西在皮下蠕动。她屏住呼吸，缓缓后撤，直到背靠上一段断墙。
“他们知道我们来了。”周予安忽然说。
“谁？”
“不止一个在看。”他抬手指向屋顶，“上面，墙后，门缝里……都有眼睛。”
林小满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什么也没发现。但她没质疑。她把灯笼交给他，自己从包里取出铜印和一张符纸。符纸贴在铜印背面，她轻轻敲了下门框。
“咚。”
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深井的石子，激起一圈无声的涟漪。
四周的风突然停了。
温度骤降，她呼出的气在空中凝成白雾。地面那串脚印周围的泥地开始轻微鼓动，像是有什么正从下面往上顶。她一把拉住周予安的手腕：“撤。”
两人迅速后退，退到百米外一个废弃岗亭里。岗亭玻璃碎了一半，她用背包堵住缺口，点燃灯笼放在中央。微光映着她脸上的尘灰，也照出周予安嘴角的一丝血迹。
“你受伤了？”
“没事。”他抹掉血，“刚才那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魂。”
林小满没再问。她打开手机，翻出刚才拍的脚印照片，放大细节。足弓处有一道细小划痕，形状像半个逆十字。她心头一跳，立刻翻出b-7仓库里拍的标记图样——一模一样。
“这不是偶然。”她低声说，“守衡会的人来过这里，或者……这东西和他们有关。”
周予安靠着墙，目光仍死死盯着印刷厂大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边缘，木屑簌簌落下。
“它在等。”他说。
“等什么？”
“等下一个走进去的人。”
林小满沉默片刻，把符纸重新收好，从包里取出另一张地图。这是她根据信件中“第七观测点”推演的路线图，上面标着三个可能的关联点——废弃变电站、地下排水渠、老锅炉房。
她圈出锅炉房。
“明天白天再来。”
周予安没反对。他知道现在强攻毫无意义。他闭了闭眼，魂体的震荡仍未平息，那道纹路还在隐隐发烫。
林小满把灯笼调到最低档，靠在岗亭角落。她没睡，盯着远处那扇歪斜的铁门。月光斜照，门缝里似乎有东西一闪而过——不是影子，是门板本身的纹路，像活过来一样扭动了一下。
她猛地坐直。
“你看到了吗？”
周予安睁开眼，顺着她视线望去。
门缝深处，一道细长的裂痕正缓缓闭合，像是被无形的手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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