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指节微微发白。她刚迈进屋内一步,就停住了。
陈悦坐在桌前,笔尖悬在纸面,没再往下写。周予安贴着墙角浮着,身体比昨夜更淡了一圈,像快被风吹散的雾。两人都没说话,目光齐齐落在屋子中央。
那人站在灯影不到的地方,身形修长,披着深色长袍,衣料看不出质地,不反光也不吸光,仿佛它本身就不属于这个空间。他的脸模糊不清,像是蒙了一层流动的薄纱,唯有双眼清晰,黑得深不见底,却透着一种久居高位的冷静。
林小满没后退,也没靠近。她缓缓松开手,将门轻轻合上,发出“咔”一声轻响。然后她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平稳。
“你不是来杀我们的。”她说,“那你想要什么?”
陈悦立刻抬手,按下了路由器旁的小开关。红灯熄灭。她又拔掉录音笔的电源线,顺手把相机塞进抽屉,锁好。
神秘人物没动,也没回应。空气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林小满盯着他:“我们炸了墙,救了人,打断了仪式。你当时警告我们‘破坏计划’会有后果。可你没动手,只是看着。说明你在等,等我们查出点什么。”
她顿了顿,声音没升,也没降:“后来我们知道了‘幽渊会’,知道了血契奴仆,知道了印记会动。纸条浮现字迹的时候,我就在想——你是谁的人?是他们派来确认我们掌握多少情报的,还是……另有目的?”
陈悦悄悄把桌上的铜盒往林小满那边推了半寸。盒子裹着灰布,封得严实。
“你昨天出现在山路上,是为了观察。”林小满继续说,“现在你进了书店,直接现身,是因为我们触到了真正的核心。所以我想问一句——你到底是谁?”
屋里静了几秒。
神秘人物终于开口,声音不高,也不低,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刚好落在耳边:“你们以为毁掉的是一个非法拘魂的邪阵?”
“不是吗?”林小满反问。
“那是第七道引魂阵。”他说,“通往‘永生祭坛’的第七道门。每一道阵,都需要三百个未入轮回的执念魂魄作为引路火种。你们救走的那些人,不是受害者,是祭品。”
周予安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几乎要溃散。他扶住书架边缘,指尖穿过了木头。
“祭品?”林小满皱眉,“他们有执念,有记忆,有自己的情感。你说他们是燃料?”
“执念越深,能量越纯。”神秘人物的声音依旧平静,“幽渊会不收信徒,不传教义。它只筛选、收集、炼化。执念是杂质,必须剔除。剩下的纯净魂力,才能供给上位者重启天地秩序。”
陈悦握紧了笔:“所以你们根本不是在救人,也不是在控制人。你们是在……收割。”
“收割?”神秘人物轻轻摇头,“我们是在清理。世间魂魄滞留太多,阴阳失衡,轮回淤塞。若不加以疏导,百年之内,人间将成鬼域。”
林小满冷笑:“用活人做实验,用死人当能源,还叫疏导?”
“你不明白。”他说,“真正的混乱,不是鬼魂游荡,而是执念蔓延。一个未了的心愿,能缠住三代子孙;一段不甘的情绪,能让整条街陷入噩梦。我们做的,是切断源头。”
“所以你们就在人背上烙印,把他们变成傀儡?”林小满站起身,“那周予安呢?他只是个普通学生,连表白都不敢说出口,他也成了你们的‘清理对象’?”
神秘人物的目光转向角落里的少年。那一瞬,周予安感觉胸口一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呼吸。
“他不该出现在那里。”神秘人物说,“仪式现场有结界,普通人看不见,也进不去。你们能突入,是因为你的能力,她的技术,还有他作为未轮回魂体的特殊共鸣。这套组合,十年难得一见。”
林小满眼神一凛。
“你们不是偶然闯进去的。”他说,“你们是被‘允许’进去的。”
“什么意思?”陈悦声音绷紧。
“每一次反抗,每一次破解,都在提供数据。”神秘人物缓缓道,“你们怎么破阵,用什么工具,如何配合,情绪波动是否影响灵力输出……这些都会被记录。你们以为在对抗,其实是在参与测试。”
林小满忽然想起什么:“那个戴戒指的人——站在柱子后面,手里有个凹槽状的戒面。他是记录者?”
神秘人物沉默两秒:“记录者,未必是主使。”
“那你是什么?”她逼进一步,“叛逃者?还是更高层的监察?”
这一次,沉默更久。
三秒后,他终于开口:“我是‘归墟之门’的守钥人。”
林小满瞳孔微缩。
“你们毁掉的不只是仪式。”他说,“那是第七道引魂阵的最后一环。一旦完成,永生祭坛将开启第一重门。现在阵法中断,能量倒流,已有三十六名执行者魂飞魄散。高层震怒。”
“所以你要替他们来杀我们?”林小满冷笑。
“我若想杀你们,昨夜就不会只出现在山坡上。”他声音依旧冷,“我来,是给你们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停止调查,交出所有线索,从此不再介入此事。我可以抹去你们接触过仪式的记忆,让你们回归正常生活。”
“然后呢?”林小满问,“等你们把下一个工厂建好,再来收割一批人?”
“这是秩序。”他说,“不是你能评判的善恶。”
林小满忽然笑了:“你说我们是测试样本,那我们现在是不是也在被记录?你说的每一句话,是不是也会传回去?”
神秘人物没答。
但她已经明白了。
“你不是来劝降的。”她慢慢坐回椅子,“你是来确认我们会不会相信你的话。如果我们动摇了,你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操控我们。如果我们不信,你们就会调整策略,换更极端的方式。”
她抬头直视那双眼睛:“对不对?”
空气凝固了几息。
“你很聪明。”神秘人物终于说,“但聪明不代表能活到最后。若你们继续干扰,名字将被列入‘清道者名录’。届时,不止你们,所有与你们有过深度接触的人,魂魄皆不得轮回。”
周予安脸色骤变。
林小满却没动。
“既然你们能操控魂魄,为何还要费这么大劲收集?”她问,“直接抓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搞仪式、设法器、画纹路?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神秘人物看了她很久。
“因为纯净的魂力,必须经过九重炼化。”他说,“法器上的纹路,不是用来抽取能量的,是用来‘清洗’执念的。每一道刻痕,都对应一种情绪剥离程序。你们研究的那个图案,本质是一台魂体净化机。”
林小满脑中闪过昨晚绘制的纹路图。那些看似古老的符号,竟可能是某种精密系统的运行逻辑。
“你们不是在重启天地。”她低声说,“你们是在建立新的规则。由你们定义什么是‘纯净’,什么是‘该被清除的执念’。”
“纠正错误,本就是秩序的一部分。”他说。
“那爱呢?”周予安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喜欢一个人,算不算执念?”
神秘人物看向他:“若这份喜欢阻碍了轮回,便是执念。必须清除。”
“可那是我唯一记得的事。”周予安低头看着自己几乎透明的手,“除了她,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连这个都没了,我还算存在过吗?”
没人回答。
林小满缓缓攥紧了铜盒。
“我还有一个问题。”她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以你的身份,不该泄露这么多机密。”
神秘人物沉默片刻。
“因为我已经说得太多。”他说。
话音落时,他的身影开始变淡,如同晨雾遇阳,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
最后只剩一句飘在屋里的声音:
“下次见面,不会如此温和。”
林小满猛地站起,冲到刚才他站立的位置。地面没有痕迹,温度没有变化,连空气都没有波动。
就像他从未出现过。
陈悦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守钥人。
周予安靠在书架边,嘴唇微微发抖。
林小满低头看着手中的铜盒,布包的边缘有一丝松动,露出底下金属的一角。
她正要重新裹紧,忽然发现布面上多了一道细痕,像是被什么极薄的东西轻轻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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