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碎纸和灰烬从废墟间掠过,林小满拽着陈悦的手臂,脚步没停。周予安飘在她们侧后方,身形比逃出工厂时更薄了一层,像被风吹久了的窗纸。
铁轨在头顶延伸,桥墩下的河床干裂,布满车辙与枯草。两人一鬼刚跃下高架,身后远处便有几点暗光浮起,贴着地面游动,不疾不徐地扫视四周。
“他们还在追。”周予安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断续。
林小满把陈悦往桥柱后一推,自己靠墙喘了口气。她袖中匕首未出,但掌心已渗出汗意。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断脉匕刃口崩裂,再硬碰恐怕撑不过三招。
陈悦靠着石墩坐下,左臂衣料已被血浸透。她咬牙解开绷带,重新缠紧。“追踪信号……应该是冲着我来的。通讯器还在发微频,虽然关了主电源,但备用模块可能没断。”
林小满立刻伸手:“给我。”
她拧开外壳,用匕首尖挑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轻轻一掰。细微的嗡鸣戛然而止。
“好了,暂时不会主动暴露。”她说,“但他们能感知魂体波动,周予安不能一直跟着我们走明路。”
少年鬼魂点点头:“我可以绕远些,在前面探路。只要不集中释放气息,他们未必能锁定我。”
“不是探路。”林小满看着他,“你得引开他们。”
她指向地下排水渠入口——那条他们曾爬过的锈铁栅栏,此刻正微微晃动。“你从那里下去,往深处走一段,故意让魂压外泄一次。等他们进去,我们就沿铁路线撤离。”
周予安愣了一下:“可那样……我会被困在里面。”
“不会太久。”林小满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铃,边缘刻着细密纹路,“这是守钥人留下的‘静鸣引’,摇一下,能制造虚假的魂迹残留。你把它挂在转角处,然后立刻折返,贴着壁面低飞,别回头。”
陈悦从包里抽出一张折叠地图,摊在地上。“这条管道通向老城区污水处理站,全程近两公里。如果他们真追进去,至少要花十分钟才能确认是假目标。”
周予安盯着那枚铃铛看了几秒,伸手接过。“好。我能做到。”
他转身飘向排水口,身影渐渐隐入黑暗。林小满扶起陈悦,沿着铁轨边缘前行。每一步都踩在枕木接缝处,避免发出共振声响。
约莫七分钟后,地下传来一阵极轻的铃声,像是风穿过空瓶。紧接着,那几点暗光迅速移向排水渠入口,两名黑袍人无声跃下,消失在通道深处。
林小满屏息等了十秒,确认没有第二波人跟进,才拉着陈悦快步穿过铁路交叉口。她们翻过一段矮墙,钻进一条堆满废弃建材的小巷,最终在一扇斑驳的木门前停下。
钥匙插入锁孔,门吱呀一声打开。
书店内一片昏静。书架整齐排列,桌面上还摊着昨夜未收的茶杯。林小满反手关门,落锁,顺手将断脉匕插进门后刀鞘。
陈悦靠在沙发上,解开外衣检查伤口。血已经止住,但整条手臂发麻,像是被电流反复穿过。
“得处理一下。”她说,“不然明天没法操作设备。”
林小满从柜子里取出药箱,递给她一瓶淡黄色液体。自己则走到书桌前,翻开一本皮质笔记,快速记录刚才的遭遇。
“信标残片能量耗尽了。”她合上夹层,里面那块蓝色碎片如今黯淡无光,“法器毁了,线索断了一半。”
陈悦一边擦拭伤口一边抬头:“但我们拿到了东西。那块金属铭牌上的编号,我已经拍下来了。等信号稳定,就能接入数据库比对。”
林小满点头,目光落在桌角一堆旧案卷上。那是她过去两年经手的执念化解记录,每一宗都贴着标签。她忽然伸手,抽出其中三份。
“这三个案子……不对劲。”
陈悦抬眼:“怎么?”
“符号。”林小满指着卷宗内页的照片,“你看,这个蛇形纹,第一次出现在城北殡仪馆的老太太身上,第二次是在西郊车祸现场的男孩,第三次是南区精神病院的护工。我当时以为只是巧合,毕竟这类标记偶尔会在邪术残留里出现。”
她把三张照片并排摆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空白地图,用红笔标出地点。
陈悦凑过来:“等等……这三个点,是不是有点像……某种结构?”
“倒三角。”林小满用尺子连起三点,“顶角在这儿,底边两点分别距市中心一百三十公里和一百五十一公里。而中心位置——”她指尖落在地图中部一个小城,“青堰镇。我没去过,也没接到过那边的求助。”
陈悦立刻打开笔记本,接入加密网络。她调出气象局公开数据,筛选过去两年异常电磁波动记录。屏幕上很快跳出三条信息:
“青堰镇周边,去年七月,地磁读数突增四倍,持续十二分钟。”
“西郊变电站,三个月前,凌晨两点零七分,电压骤降,监控失灵十九秒。”
“城北公墓区域,两个月前,夜间温度异常升高,红外监测显示局部热源聚集。”
“时间。”陈悦声音压低,“全都发生在午夜前后,且与这三起执念爆发的时间重合。”
林小满盯着屏幕,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周予安这时也回来了,魂体缓缓降落在书架旁,脸色苍白。
“我在管子里听见了。”他说,“那种低语……不是幻觉。它们在叫同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陈悦问。
“听不清。但感觉……像是在召唤什么东西。”
林小满忽然起身,走到书柜最底层,拖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叠泛黄的剪报和手写笔记。她翻到一页,指着一行字:
“‘幽帷会’,民间异闻录记载中的隐秘结社,以织影为名,行控魂之实。其组织分散各地,唯有中枢统一调度。”
“这不是邪教。”她缓缓说,“是网络。他们在不同城市布点,用执念魂魄作为节点,构建某种跨区域的能量回路。工厂里的法器,只是其中一个终端。”
陈悦猛地坐直:“所以他们不是在做仪式,是在维持系统运转。”
“而我们要破坏的,不止是一个据点。”林小满合上盒子,“是整个结构。”
房间里一时安静。窗外月光斜照进来,落在地图上那三个红圈之间。
周予安忽然抬起手:“我还记得法器崩毁前的感觉。那些声音……它们彼此相连。就像……一根线穿起了所有魂魄。”
林小满眼神一动:“你是说,它们能互相感应?”
“也许可以监测。”陈悦迅速打开新文档,“如果我们能在其余两个地点布置被动接收装置,一旦出现类似波动,就能提前预警。”
“不用装置。”林小满摇头,“我们可以用人。”
她看向周予安:“你愿不愿意试试?用你的状态,去感受远方同类的气息?”
少年鬼魂怔住:“我……可以吗?”
“你刚才在管子里听见了低语。说明你已经有感应能力。现在只是需要集中。”
她从柜子里取出一块灰白色石片,放在桌上。“这是‘归息岩’,能稳定魂体频率。你握住它,闭上眼,回想那股牵引感。”
周予安迟疑片刻,伸手覆上石头。
他的身体开始微微发亮,呼吸状的微光由内而外扩散。书页无风自动,茶杯水面泛起细纹。
林小满和陈悦静静看着。
大约半分钟后,他睁开眼,声音变了调:“有两个地方……在拉我。”
“哪两个?”
“西边那个……很冷,像泡在水里。南边那个……一直在震动,像有什么东西要撞出来。”
陈悦立刻调出地图,标记两处方位。正是西郊与南区的执念发生地。
“它们还没熄。”林小满低声说,“甚至……变得更强了。”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挂起一张新图纸。标题写着:“幽帷会活动监测计划”。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等案子上门。”她说,“我们要主动盯住这三个点。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但我们必须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
陈悦打开加密邮箱,开始起草三封匿名信,收件人分别是西郊社区中心、南区医院值班室和青堰镇邮局——都是她过去合作过的可信联络点。
“就说最近可能有精神异常者出现,请注意观察夜间行为。”她边打字边说,“不提组织,不提符号,只给提示。”
林小满点头,将断脉匕收回袖中。她望向窗外,夜色深沉。
周予安仍握着那块石头,指尖微微颤抖。他望着地图中央那个空白的小城,忽然说:
“中间那个地方……从来没有魂魄来找过你,对吧?”
林小满没回答。她只是拿起笔,在青堰镇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笔尖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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