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魔蛟咆哮声与流沙河滔天浊浪的轰鸣交织在一起,如同附骨之疽般死死纠缠着这支亡命奔逃的队伍。
那魔蛟的嘶吼中蕴含着令人胆寒的凶煞之气,每一次咆哮都震得河岸碎石簌簌滚落,而浑浊的河水则掀起数丈高的巨浪,裹挟着腐烂的水草与森森白骨拍打在泥泞的河岸上。
队伍中,敖烈胯下的青牛在恐惧与疼痛中疯狂奔逃,每一次沉重的蹄音砸在泥泞的河岸上,都伴随着敖烈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痛哼,他腹部的伤口在剧烈颠簸下不断渗出暗红色的血珠,将青牛背上的鬃毛都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色。
沙僧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死死攥着青牛的缰绳,古铜色的手臂上肌肉虬结暴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拼尽全力控制着这头被惊涛骇浪和魔蛟凶威吓得几欲发狂的坐骑。
陈抟道长护在牛侧,手中拂尘舞出道道残影,一道道柔和的清风术法如同无形的绸带般缠绕在牛身四周,竭力托举着颠簸的牛身,但持续施法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几分病态的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玄奘法师手持九环锡杖,在泥泞不堪的河岸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奔跑,僧袍下摆早已被泥浆浸透,沉重的泥水随着他的步伐不断飞溅。
他口中疾诵《金刚经》的梵音在魔蛟咆哮中显得格外微弱,但杖首的九枚金环却在疯狂震颤,迸发出耀眼的金光,一层稀薄却坚韧的金色佛光如同蛋壳般勉强笼罩着整个队伍。
这佛光在后方汹涌扑来的恶风中剧烈摇晃,那恶风中夹杂着魔蛟腥臭的吐息和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阴风。
佛光在魔蛟凶威的持续冲击下明灭不定,时而黯淡如风中残烛,时而迸发出最后的倔强光芒,每一次闪烁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孙悟空的身影在队伍最前方不断闪现,金色的毛发在灰暗的天色下依然耀眼夺目。他放弃了腾云驾雾的优势,将金箍棒挥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金色光轮,棒身所过之处,荒草丛生、荆棘密布的河岸被硬生生出一条勉强可供通行的狭窄小路!
呼啸的棒风斩断无数坚韧如铁的藤蔓和带刺的灌木,碎石与断枝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四散飞溅,有些甚至深深嵌入周围的树干。
他火眼金睛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每一次回头望向那浊浪中若隐若现的庞大魔影时,喉咙里都发出低沉而充满暴戾的咆哮,但理智告诉他此刻必须压抑战意,将这份怒火全部转化为开路的力量。
快!再快些!离开这该死的河岸!猴子嘶哑的吼声在狂风中破碎,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与焦虑。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河心那不断旋转的漩涡深处,有一对灰败的光点如同毒蛇的竖瞳,正透过重重空间阻隔,死死锁定着牛背上昏迷不醒的陈默!那股贪婪、饥渴、欲将其生吞活剥的邪恶意志,如同冰冷的蛇信般舔舐着每个人的后背,令人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不知奔逃了多久,当身后震天的浪涛声和魔蛟的嘶吼终于被层层叠叠的低矮丘陵与更加茂密的荒草灌木隔绝,变得沉闷而遥远时,前方豁然出现一片被低矮山丘环抱的荒凉洼地。这洼地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角落,连风到了这里都变得小心翼翼。
洼地中央,赫然是一个荒弃已久的村落!这村落死气沉沉的景象与周围环境形成诡异反差:没有袅袅炊烟,没有鸡鸣犬吠,甚至没有一丝活物存在过的痕迹。
十几间由泥土和粗糙石块垒成的低矮房屋,如同被孩童随意丢弃的积木,杂乱无章地散布在洼地各处。
屋顶的茅草早已腐烂殆尽,只余下光秃秃的、被风雨侵蚀得歪歪扭扭的木梁骨架,在铅灰色的天穹下投下狰狞扭曲的剪影。
斑驳的墙壁上大片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深褐色的泥胚,那颜色仿佛凝固的血迹,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目。
一些房屋的门板早已朽烂倒塌,黑洞洞的门户如同骷髅空洞的眼窝,无声地凝视着这群闯入的不速之客。
村落周围,几片小小的田地早已荒芜,只剩下枯死的、倒伏在地的黑色秸秆,浸泡在浑浊的泥水里,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
这里弥漫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纯粹的、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的死寂!只有偶尔穿堂而过的阴风,在残破房屋的缝隙间穿梭时,发出如同冤魂呜咽般的声,为这片鬼域更添几分毛骨悚然的阴森气息。
停…停下…快停下!玄奘法师用颤抖的手紧握着九环锡杖,声音嘶哑而急促。他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豆大的汗珠混合着泥浆从额角滚落,在灰白的僧袍上留下道道污痕。
他艰难地抬起手臂示意队伍停下,那双曾经澄澈如明镜的眼睛此刻却如同两口枯井,警惕而凝重地扫视着这座笼罩在诡异死寂中的荒村。
九环锡杖的嗡鸣声非但没有随着停步而减弱,反而在他们踏入这片低洼之地后变得更加低沉急促,那九个金环以一种近乎痉挛的频率震动着,仿佛在敲响某种无形的警钟。
孙悟空一个筋斗翻回队伍前方,金色的毛发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闪耀。他眯起那双能看穿三界的火眼金睛,如同两盏探照灯般扫过每一间歪斜欲倒的茅舍、每一片龟裂的田地、每一处阴暗的角落。
随着视线的移动,他脸上的神情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愈发凝重,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娘的…这鬼地方…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声音里透着罕见的紧张,比那流沙河还邪门百倍!明明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却比阎罗殿还让人瘆得慌!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金箍棒,那根曾经大闹天宫的兵器上残留着几道灰败的凹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沙僧终于控制住了受惊的青牛,他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他甚至顾不上擦拭,立刻和同样疲惫不堪的陈抟道长一起,小心翼翼地卸下牛背上两个沉重的伤患。
陈默依旧沉睡不醒,他的呼吸混沌而深沉,眉心的混沌光晕在踏入荒村后似乎收敛了几分,却隐隐与这片死寂之地产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仿佛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
而敖烈则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修长的身躯因剧痛和脱力而不停地颤抖,豆大的冷汗瞬间就在干燥的地面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圣僧,这荒村…陈抟道长捻着花白的胡须,浑浊的目光扫过那些黑洞洞的门窗和死气沉沉的田野,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贫道行走江湖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之处。这里感觉不到丝毫妖气或怨气,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意。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那些枯死的、倒伏在泥水中的黑色秸秆,声音微微发颤,看这些庄稼,绝非自然枯萎之相,倒像是…在某个瞬间被某种力量精准地、彻底地抽干了所有生命精元!连一丝残魂怨念都未曾留下!
玄奘法师缓缓点头,他手中的九环锡杖正散发着异常的热度,杖首的金环以一种奇特的频率震动着,仿佛在回应着这片土地深处某种难以言喻的。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泥土气息下,似乎还隐藏着一种更淡、更冷冽的味道,如同古墓深处沉淀千年的死亡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此地确实不宜久留,但眼下…玄奘的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陈默和痛苦挣扎的敖烈身上,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们急需寻找一处能遮风挡雨之所,既要为敖烈处理伤口,也要让陈道长免受风寒侵扰。他的语气中透着深深的忧虑,眉宇间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孙悟空不耐烦地抓了抓头上的金毛,焦躁地在原地转了个圈:这破地方,哪还有能待人的屋子?我看都跟纸糊的一样,风一吹就能倒!话虽如此,他那双火眼金睛还是仔细地搜寻着每一处可能的庇护所。
最终,他指向村落边缘一间看起来相对的石屋。那屋子同样残破不堪,但至少四面墙壁尚存大半,屋顶也残留着几片歪斜的、覆盖着厚厚苔藓的瓦片,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诡异的青光,勉强能遮蔽一方风雨。
就那儿吧!至少墙还没塌透!猴子说着,已经一个箭步冲向前去,金箍棒警惕地拨开门口堆积的朽木和蛛网,激起一片呛人的尘埃。他的动作看似随意,实则全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沙僧和陈抟道长立刻搀扶起虚弱的敖烈,小心翼翼地跟着孙悟空的脚步。玄奘法师则亲自俯下身,极其轻柔地将沉睡中的陈默背起。
陈默的身体依旧轻若无物,仿佛没有一丝重量,但玄奘在接触到他身体的刹那,指尖却传来一种奇异的触感——既像是触及千年寒玉般的冰冷,又似触摸浩瀚宇宙般的虚无,这种复杂的感受让见多识广的圣僧也不禁心头微凛,背脊发凉。
石屋内部比外面更加阴冷潮湿,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冰窖。
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均匀的灰白色尘埃,踩上去如同踏在雪地上一般悄无声息。墙角挂满了灰黑色的蛛网,那些蛛丝粗得异乎寻常,如同破败的棉絮般垂落。
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霉菌混合的呛人气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唯一的是角落里一张用粗糙石板搭成的矮榻,上面同样积满了灰尘,仿佛已经数百年无人问津。
将就吧,总比露宿强。孙悟空用金箍棒扫开矮榻上的积尘,激起一片呛人的烟尘。他皱着眉头,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安,快步走到门口,背对着屋内,火眼金睛依旧警惕地扫视着荒村和远处流沙河的方向,如同一尊沉默而警觉的门神,守护着这个临时避难所的安全。
沙僧见状不敢怠慢,立即挥动手中那柄降妖宝杖,小心翼翼地拨开地面上堆积的枯骨与腐土。他动作轻柔而精准,生怕惊扰到什么,不多时便清理出一块约莫三尺见方的干净地面。
陈抟道长此时已从青牛背上解下行囊,动作麻利地取出几方洁白如雪的布巾,以及行囊中仅存的几味珍贵药草和一套银光闪闪的细针。
他小心翼翼地将敖烈扶到临时搭建的矮榻上,轻轻解开那件沾满血迹的僧衣,露出腹部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银光,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道长十指翻飞如蝶,银针精准地刺入几处要穴,既为敖烈止住了剧痛,又帮他理顺了体内紊乱的气息。接着他又取出药钵,将那些药草细细捣碎,轻柔地敷在伤口周围。
敖烈在银针的作用下,剧烈的疼痛终于稍稍缓解。他虚弱地靠在榻上,苍白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皮沉重地垂下,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就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在生死边缘挣扎。
另一边,玄奘法师将昏迷不醒的陈默轻轻安置在沙僧清理出的空地上。他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和尚凝视着陈默眉心处那点若隐若现的混沌光晕,那光芒深邃内敛,仿佛通向另一个世界。
他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陈默的手腕上。指下传来的脉搏沉缓有力,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那不像常人的心跳,倒像是浩瀚星空中星辰运转的节奏,又像是混沌初开时天地共鸣的余韵。
和尚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陈默体内那股经过蜕变后的力量浩瀚如海,深不可测。但在这片被死亡气息笼罩的绝地之中,那股力量似乎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睡,就像一头蛰伏在无尽深渊中的洪荒巨兽,正在等待觉醒的时机。
沙僧安置好众人后,独自一人默默走到破败的土墙角落。他缓缓解下腰间那个沾满尘土的皮质水囊,里面装着在流沙河边灌取的浑浊河水,如今经过一路奔逃早已洒了大半。
他轻轻晃了晃所剩无几的水囊,听着里面微弱的水声,又转头望向矮榻上因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嘴唇干裂起皮的敖烈,以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陈默。那张饱经风霜的古铜色脸庞上浮现出深深的忧虑之色。目光扫过四周死气沉沉的荒村废墟,最终定格在村子中央那口被几块风化严重的巨石半掩着的古井上。
师父,我去井边看看,能不能打点水来。沙僧压低声音说道,语气中透着谨慎。
正在为陈默诊脉的玄奘法师闻言抬起头,顺着沙僧的视线望向那口古井。只见井口漆黑如墨,仿佛大地睁开的一只独眼,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更令人不安的是,他手中的九环锡杖在靠近井口方向时,发出的嗡鸣声似乎变得更加低沉压抑。小心些,悟净。玄奘沉声叮嘱,此地处处透着古怪,那井水...恐怕未必能饮。
弟子明白。沙僧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即提起空空如也的水囊,又从陶罐里取出那个系着长绳的小木桶,迈着沉重而稳健的步伐向村中央的古井走去。
井口由粗糙的青石垒砌而成,边缘布满了湿滑的深绿色苔藓,在微弱的阳光下泛着阴冷的光泽。井壁内密密麻麻地生长着墨绿色的蕨类植物,那些滑腻腻的叶片一直向下延伸,最终隐没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沙僧小心翼翼地将木桶放入井中,绳索摩擦着布满青苔的井壁,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声,在这片死寂的荒村中显得格外刺耳。
当那历经岁月沧桑的木桶终于触及井底时,井中传来一声沉闷而悠远的轻响,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沙僧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开始缓缓收紧绳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木桶正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重量,一寸一寸地被提起。
当木桶终于突破水面,露出井口的那一刻,里面盛载的井水却让这位见多识广的取经人不由得浑身一震,两道浓密的眉毛深深地锁在了一起。
这水,竟清澈得令人心惊!清澈得几乎不似人间之物,在昏暗的天光映照下,水面如同最纯净的水晶般通透,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桶底静静躺着的几颗圆润如玉的鹅卵石,每一道纹路都纤毫毕现。
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宛如一面完美的明镜,清晰地倒映出沙僧那张写满疲惫与震惊的古铜色面庞,以及他身后那些荒村中歪斜破败的房屋剪影,每一处细节都分毫不差地呈现在这诡异的水面之上。
这种超乎寻常的清澈,与周围污浊不堪的泥沼、腐朽破败的村庄、弥漫在空气中的死气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甚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纯净感,在这片死寂之地显得格外突兀而诡异。
沙僧下意识地俯身凑近桶口,想要嗅一嗅这诡异的水。就在他靠近的瞬间,一股极其淡薄、却冰冷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那寒意中带着一种...仿佛沉淀了万载光阴的、纯粹到极致的死寂味道!
没有腥臭,没有腐味,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绝对的与!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如同被无形的冰针刺了一下,本能地后退了一大步。
如何?玄奘法师温和却带着几分担忧的声音从石屋门口传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沙僧提着水桶,神情恍惚地走回石屋,将木桶小心翼翼地放在众人面前:师父,道长,你们看...这水...太清了...清得...让人心里发毛。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似乎生怕惊扰了这桶诡异的水。
陈抟道长闻言立即上前,俯身仔细察看。他先是捻起一点水渍在指尖轻轻搓动,又凑近鼻端极其小心地嗅了嗅,眉头越皱越紧,几乎要在额间拧成一个结:奇哉怪也!此水质至清至纯,不含丝毫杂质污秽,亦无寻常死水的腐臭...但... 他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纯阳真元,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点向水面。
嗤!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骤然响起!那丝纯阳真元在接触到水面的瞬间,竟如同投入强酸的金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融、湮灭,最终化作一缕极淡的青烟消散无踪!而水面依旧平静无波,清澈见底,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陈抟道长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好霸道的之力!这水...非是寻常之水,乃是...传说中的至阴死泉!看似纯净无暇,实则蕴含万物寂灭之真意!活物饮之,顷刻间生机枯竭,化为朽木!纵是金铁法宝,长久浸泡亦会灵性尽失,化为凡铁!
众人闻言,皆感骇然!连一向镇定的玄奘法师也不由得变了脸色。孙悟空也回头瞥了一眼那桶清澈得诡异的井水,火眼金睛中金光闪烁,显然也看出了其中蕴含的大恐怖。整个石屋内的气氛瞬间凝重到了极点。
玄奘法师的目光却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禁锢,死死锁定在那看似平静实则暗藏玄机的水面之上。
那水面光滑如镜,完美无瑕地倒映着石屋残破屋顶的一角,以及一小片铅灰色的、缓缓旋转着诡异漩涡的天空,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的秘密都收纳其中。
然而,在玄奘那双看破红尘的慧眼之中,那看似寻常的水面倒影却正在发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变!水面倒映的残破屋顶渐渐扭曲变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捏着,荡漾开一圈圈不规则的涟漪。
更令人惊骇的是,在涟漪的中心处,景象骤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的屋顶倒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翻滚着粘稠灰暗雾气的混沌虚空!
那雾气中充斥着无数破碎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如同远古巨兽鳞片般的残骸,它们如同星辰碎片般在虚空中漂浮、沉浮,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古老气息。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腐朽与毁灭气息,正透过这看似寻常的水面倒影,排山倒海般向玄奘扑面而来!
最令玄奘心神俱震的是,在那片灰暗混沌的虚空最深处,在那漂浮的鳞片残骸之间,赫然显现出一道横亘天地、仿佛将整个宇宙都一分为二的巨大伤口!伤口边缘翻滚着粘稠的、散发着灰败光泽的诡异,而伤口内部则是深不见底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
一股比流沙河魔蛟更加纯粹、更加本源、仿佛代表着宇宙终末的恐怖腐朽意志,正从那道巨大的伤口中源源不断地渗出,如同瘟疫般在虚空中蔓延!
这...这究竟是...玄奘法师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手中的九环锡杖剧烈震颤,杖首金环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哀鸣的急促嗡鸣,仿佛在向主人示警。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识海——流沙河底那头魔蛟,其腐朽力量的根源,绝非偶然现世!它是某个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甚至可能超乎三界想象的存在的...一部分!一道...来自远古的伤口泄露出的...脓血?!
就在玄奘心神剧震,被水面倒影中那宇宙伤口般的恐怖景象所震慑的刹那——
嗡!!!!
一声震彻天地的嗡鸣骤然炸响!他背后平躺在地的陈默,那具看似平静的躯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震!原本安详的面容瞬间扭曲,眉心处那点若隐若现的混沌光晕在这一刻骤然爆发,绽放出刺目耀眼的玄黄神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鸿蒙初开、天地未分、万物未生之时的古老混沌道韵,伴随着浩瀚如海的磅礴生机与包容万物的无上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不受控制地从他沉睡的躯壳中喷薄而出!
这股混沌道韵的气息纯净而原始,蕴含着开天辟地的伟力,甫一出现便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打破了荒村长久以来维持的死寂平衡!整个空间都为之震颤!
哗啦——!
石屋外,那桶原本清澈见底却死气沉沉的井水突然剧烈翻涌!水面如同煮沸般疯狂翻滚,无数细密的气泡接连炸裂,发出令人心悸的爆鸣声!
更可怕的是,桶底那几颗原本圆润光滑的鹅卵石,竟在这股混沌道韵的冲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枯,表面迅速龟裂,转眼间便化为一捧毫无生机的灰色粉末!整个水桶,连同里面盛装的至阴死泉,都在那混沌道韵的恐怖威压下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与此同时,荒村深处,那些被岁月侵蚀的死寂房屋投下的阴影中,仿佛有什么沉睡万古的存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了!
原本凝滞的空气骤然变得粘稠如浆,温度急剧下降,刺骨的寒意瞬间笼罩四野!地面上那层均匀铺陈的灰白色尘埃突然无风自动,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开始诡异地流淌、汇聚,形成一个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漩涡!墙角那些早已破败的蛛网剧烈地颤抖起来,蛛丝绷断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股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纯粹的意,如同从沉睡中苏醒的远古巨兽,带着被冒犯的冰冷怒意,从荒村的每一个阴暗角落、每一寸腐朽土地中弥漫开来,无声却势不可挡地压向那座摇摇欲坠的石屋!
不好! 陈抟道长脸色骤变,手中拂尘瞬间扬起,纯阳道韵化作璀璨的光罩将众人牢牢护住!他的道袍无风自动,须发皆张,显然已经将修为催动到了极致!
孙悟空更是如临大敌,金箍棒横在胸前,全身金毛根根倒竖,火眼金睛中迸射出凌厉的金光,死死盯着屋外翻涌的尘埃和扭曲蠕动的阴影,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吼声,仿佛在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未知存在!
玄奘法师猛地从水面倒影中那扭曲可怖的景象中挣脱而出,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他强自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那水面倒影中浮现的诡异画面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深吸一口气,双手迅速结出佛门法印,九环锡杖在他手中剧烈震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佛光,那光芒如同烈日般耀眼,试图稳住陈默体内正在失控爆发的混沌道韵,同时还要抗衡那从荒村深处如潮水般涌来的恐怖死意!
然而,就在这内外交困、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
玄奘法师的心湖深处,突然响起一个空灵、温和,却又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惊恐的声音。
这声音仿佛穿越了重重阻隔,如同被严重干扰的讯号,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地在他识海中回荡:
金...蝉...子...荒...村...乃...归墟之隙...死...泉...映...伤...不...可...久...留...陈默...道胎...引...动...寂...灭...之...意...速...离...流沙...水厄...未...解...系于...九...九...
这声音说到最后,突然如同被无形的剪刀狠狠剪断,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空间被强行撕裂的、刺耳的余韵在玄奘识海中回荡不去!
玄奘法师浑身剧震!一股金色的血液猛地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咽下!他霍然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石屋外那死寂的荒村,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明悟!
归墟之隙?映伤?寂灭之意?流沙水厄未解...系于九九?!
这看似平静的死地,竟是比流沙河魔蛟更加凶险的绝域!而陈默的混沌道胎,竟成了点燃这绝域杀机的引信!每一个字眼都如同重锤般敲击在玄奘心头,让他瞬间明白了眼前局势的凶险程度远超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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