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燕子李三,今晚本想干一票就走的,结果差点把命走没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北平城里鞭炮噼里啪啦像锅里蹦爆米花。我蹲在鼓楼脊背上,耳朵被冷风刮得生疼,手里却数着一沓崭新的法币——刚在西交民巷的华俄道胜银行摸出来的压岁钱。一共两千三百块,票面还带着油墨香,我蘸着唾沫数得正欢,心里美得跟娶媳妇似的。
再干九十八票,就金盆洗手。我自言自语,把票子塞进怀里,顺手掏出个小账本,封面写着《燕子李三一百传奇》。我用钢笔在第一页歪歪扭扭写下:第一传奇:腊月二十三,火烧道胜银行,零伤亡,得款两千三。
写完,我抬头冲月亮咧嘴一笑,伸出三根手指: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再偷九十八次,我就回沧州给老娘立牌坊!说完,我把账本往怀里一揣,准备顺着鼓楼大柱滑下去。
就在这时候——
一颗子弹擦着我耳朵飞过去,一声打在屋脊的兽头上,火星子蹦得我眼皮直跳。我本能地趴下,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儿:风高夜黑,谁拿小爷练枪?
燕子李三!别动!动一下就打爆你的瓢!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金属喇叭的嗡声,听着像侦缉队的王三炮。这孙子跟我斗了三年,每次出场都自带扩音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抓贼。
我心里骂娘,脸上却赔笑:王队,误会!我是修瓦的!
修你娘个腿!手举高,慢慢转过来!又一颗子弹打在瓦片上,碎瓷片溅到我脖领子里,冰得我直抽抽。
我高举双手,脑子却转得飞快:今晚踩点的时候,明明把巡捕的岗哨都摸清了,怎么还被人堵在屋顶?除非——有人提前卖了我!
念头一闪,我后背就凉了。王三炮不是单枪匹马来,鼓楼四面八方的马灯全亮了,光柱像几条大白蟒在夜空里乱晃,照得瓦片上的霜都泛银。我眯眼一数,乖乖,少说二十杆长枪,这是把我当土匪围剿?
李三,你跑不了啦!洋行报案,说你留燕子飞镖,胆子肥到天上去了!下来投降,少受皮肉苦!王三炮躲在石狮后面喊,嗓子兴奋得发劈。
我舔舔嘴唇,心里盘算:鼓楼高七丈,南面是大街,跳下去非摔成肉饼;北面是旧库房,瓦面连着一排民房,可间距两丈多,我轻功再好也够呛。正琢磨着,忽听一声,楼下木梯被踩得直颤,两个黑影端着枪摸上来了。
不能再耗!我右手一翻,袖口滑出飞爪——精钢打造,三爪带倒刺,后面拴着细牛筋绳。我地甩出,一声勾住鼓楼飞檐的角兽,身子顺势往下一荡,整个人像风筝一样飘了出去。
开枪!快开枪!王三炮破音了。
砰砰砰——
枪声像过年放二踢脚,震得耳膜嗡嗡响。子弹贴着我脚后跟乱飞,打得瓦片噼里啪啦开花。我在空中收腹拧腰,愣是躲过一串花生米,可牛筋绳被流弹擦了一下,一声断成两截。我整个人立马往下坠,风在耳边呼啸,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完犊子!
关键时刻,我瞥见三楼外伸出一根旗杆,上头挂着面褪色的五色旗。我死马当活马医,双臂一抱头,砸在旗杆中段。木杆吃重,弯成一张弓,把我弹向旁边民房的天窗。我一声撞碎窗棂,滚进一堆棉花套子里,鼻子顿时灌满霉味。
谁呀?!屋里响起老太太的尖叫。
我顾不上疼,翻身爬起来,作揖打拱:大娘,猫,猫掉下来了!说完,顺手把两块银元塞她手里,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等我七拐八拐钻进小胡同,背后远处还听见王三炮在骂街:封城门!挨家挨户搜!老子就不信他飞上天!
我扶着墙直喘,嗓子眼儿发甜,一摸后脑勺,满手血——刚才撞窗框给豁了个口子。我撕下里衣胡乱缠了缠,心里却越发窝火:他娘的,到底谁走漏的风声?
正想着,前头突然亮起一盏红灯笼,幽幽地悬在寒风里。灯笼上写着三个字:广和楼。
我愣住——这不是老头约我明晚听戏的戏园吗?怎么灯笼提前挂出来了?
更邪门的是,灯笼底下站着个女人,红旗袍、白皮靴,头发烫成大波浪,在冷风里像一团跳动的火。她冲我抬了抬下巴,嘴角勾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燕子李三什么场面没见过?可这一秒,我愣是挪不动腿。女人踩着碎步走近,身上桂花头油味冲得我鼻子发痒。她伸出一根涂着寇丹的手指,轻轻点在我胸口,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
想活,就跟我走。想死,就回胡同口,王三炮的人已经布了卡。
我喉咙发干,下意识问:你是谁?
她眨眨眼,忽然踮脚贴到我耳边,温热的气息钻进耳蜗:能让你凑够一百传奇的人。
说完,她转身就往胡同深处走,红旗摆像鱼尾。我愣了两秒,一跺脚,跟了上去。身后,警哨声、狗吠声、脚步声混成一片,像潮水往胡同口涌。我知道,只要再犹豫片刻,今晚就得进笼子过年。
红灯笼晃啊晃,引着我拐进一条更黑的夹道。女人脚步轻得像猫,我屏住呼吸,手心里全是汗。走到尽头,她推开一扇斑驳的木门,一声,里头透出暖黄的电灯光。
进来吧,李三。她侧过身,旗袍开衩处露出雪白大腿,有人等你立第二个传奇。
我跨过门槛,心脏砰砰直跳。屋里摆着张八仙桌,桌后坐着个戴礼帽的小老头,正慢悠悠地剥花生。他抬头冲我一笑,缺了颗门牙,像黑洞。
燕子李三,老头声音沙哑,老夫给你准备了一份新年礼物——百盗谱的上半部,换你帮个小忙,如何?
我瞳孔猛地收缩:百盗谱!这三个字比刚才的子弹还具杀伤力。我咽了口唾沫,听见自己心跳擂鼓似的——目标、机会、阴谋,在这一刻全挤进小屋,压得我喘不过气。
窗外,警哨声越来越近。我深吸一口气,拉过板凳坐下,死死盯着老头:先说什么忙。杀人放火我干,伤天害理可不干。
老头哈哈大笑,把花生壳往桌上一扔,拍拍手:放心,不杀人,不放火——只想让你偷个。
我眉头一跳:偷影子?这比抢银行还离谱!
老头却不再解释,只从怀里摸出一本残破册子,泛黄纸页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他轻轻推到我跟前,声音像毒蛇吐信:
干,还是不干?
我盯着那册子,脑海里闪过老娘的牌坊、王三炮的子弹、红旗袍的笑,还有我怀里只写了第一页的《一百传奇》。忽然,我咧嘴笑了,伸手地合上册子:
干!但我要加一条——每偷一次,你们得让我写进自己的账本。
老头愣了愣,随即大笑,缺牙黑洞里喷出花生屑:成交!从这一刻起,你燕子李三的第二个传奇,正式开篇!
我握紧钢笔,心脏在胸腔里狠狠撞了一下——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窗外,第一朵新年礼花地在夜空绽开,照亮北平城的屋檐,也照亮一条未知却注定血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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