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北京的钟鼓楼像两张黑漆棺材板,把整座城盖得严丝合缝。我蹲在钟楼歪檐上,掏出那把燕子剪——锈得跟挖耳勺似的,可今夜得让它开荤。
我叫李三,乳名三儿,京城背胡同里长大。我爹李老栓,当年在卧佛寺当火工道人,一手劈柴烧灶,一手给我雕木燕。二十年前,他被人钉死在钟鼓楼,说是因为盗玉佛。可我知道,爹连庙里的香油都不敢多闻,他盗个屁!我要的很简单——把那颗钉进他脑壳的断魂钉起出来,让全京城瞧瞧,到底谁才是贼。
今晚天时地利。雷雨憋了一整天,子时终于倒下来,雨点砸瓦跟炒豆子似的。钟鼓楼巡更的老张头平日贼精,可此刻抱着酒葫芦,缩在门洞打瞌睡。我踩着雨缝翻檐走壁,燕子剪叼在嘴里,冰得舌头麻,心里却热:爹,儿子来接你回家。
可刚摸到第七层楼梯,吱呀——一声怪响,像有人用指甲刮鼓面。我抬头,当场炸毛:梁上垂下一条影子,黑得连雨都浇不透,正冲我咧嘴。那嘴越张越大,没嗓子眼儿,像一口没底的黑锅。
我x,梁间鬼!我脚下一滑,差点坐蜡。民间传:横死的人魂挂梁,专替仇人守财守命。影子猛地扑来,我手里燕子剪条件反射地挥出,一声,剪尖划开一道冷火。影子被劈成两半,可没血,只掉下一撮灰屑,雨点一淋,灰屑竟化成钉——跟我怀里那颗断魂钉一模一样,只是小一号,钉帽上同样刻着字。
我瞬间明白:老梁上挂的不止一条冤魂,而是二十年来所有被慧灯害死的火工!他们守的不是楼,是钉,是仇,是我爹的命。
影子再次合拢,像墨汁回锅。我知道硬砍没用,得用老法。一口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血味,地喷出去。血珠子打在影面,滋——冒白烟,影子发出婴儿啼般的尖叫,地缩回梁木缝。
我趁机蹿上顶层,终于看见那根主梁——黑水陈旧,却钉着一颗寒钉。钉帽油光锃亮,显然常被抚摸。我双手握剑,对准钉帽下铲。
爹,疼你也忍着点,儿子给你拔刺!
钉子才拔出一半,一声惊雷,楼板缝竟渗出暗红液体,顺着钉身往下淌,像楼在流血。我眼前一花,血里浮出人脸——是我爹!他面色青灰,嘴被钉子贯穿,却努力冲我弯眼笑。
三儿……别拔……钉下镇着……更大的……
我手一抖,差点把剑扔了。更大的?我爹示意我背后。我回头,当场石化:整层内梁,密密麻麻全是小钉,每根钉尾缠着红线,汇到中央,正缠住那颗断魂钉——原来我拔的不是单钉,是阵眼!
民间牵魂阵,七钉牵一主,主钉出,副钉炸。我若硬拔,全楼塌,我陪葬不说,副钉里封的七条冤魂也会四散,附人生吃。
我进退两难,汗雨混流。爹的魂影却抬手指我胸口——我怀里那只木燕,他亲手雕的周岁礼。我掏出燕子,眉头发烫。爹的血影忽然离梁,地印在燕背,写成一个血字。
以血代钉,以燕压阵。爹的嘴型无声,却在我脑子里炸响。我秒懂:把燕子塞进钉眼,让它替我爹做新阵眼!
我深吸气,把木燕尖头对准钉眼,一推——木燕入梁,血字像烙铁,烫得梁木冒青烟。所有小钉同时嗡鸣,红线齐断,七条黑影从钉孔钻出,却不再张牙舞爪,而是冲我爹的魂影跪地作揖,又齐刷刷对我拱手,像拜新当家。
爹笑了,这次是真笑,嘴里贯穿的钉影消失,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冰凉却踏实。随后,他化作一只白燕,绕梁三圈,地钻进木燕里。木燕表面裂开,露出淡淡血羽纹。
主钉失魂,再无邪力。我轻松把它拔下,钉身一出,楼外惊雷劈在鼓楼屋脊,像给我点炮庆祝。我咬破指肚,沿钉身写下字,收进怀里。
慧灯,下一个债,轮到你的秃瓢。我冲黑夜咧嘴,笑得比梁间鬼还狠。
雨停,天边翻出蟹壳青。我摸出一张御用纸——爹以前从皇库边角偷的,薄得能透光,折成一只小燕子,把血字断魂钉缠在燕腹,顺手抛下楼。
纸燕借着晨风,掠过门洞,正糊在巡更老张头脸上。老头酒醒,拔下一看,当场瘫坐:钉上字血尚热,像刚出锅的烙饼。他抬头望钟楼,却只看见我一片衣角,燕子般消失在晨曦。
而我,蹲在钟鼓楼背街的破瓦脊上,摸出怀里木燕。它胸口裂纹里,嵌着极细一缕白羽,像爹给我的回信。我对它吹口气:
走,咱爷俩讨债去。
木燕无声,却在我掌心轻轻振翅。
【旁白彩蛋】
后来老北京传言:某年雷雨夜,钟鼓楼梁上掉下一堆锈钉,钉帽全刻字。更夫老张头从此戒酒,逢人便说:燕子李三不是贼,是拔钉续命的活阎王。至于我?我只笑笑:阎王不阎王,得看下一锅,老秃驴接不接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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