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之下，鼎沸的人声与狂热的欲望交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
西陵云逸正沉浸在被各族首领簇拥的快感之中，唾沫横飞地规划着“轮回业务”的宏伟蓝图，什么VIp通道、竞价排名、套餐优惠……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抵达了巅峰，就差给自己封一个“冥府驻阳间办事处首席执行官”的头衔了。
可他一回头，却发现自己新认的老大，这场狂欢的绝对主角，正背对着这足以让任何帝王都为之疯狂的场面，眺望着远方的天空，身影孤峭得像一尊与世隔绝的石像。
“兄弟？”西陵云逸凑了过去，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你看这场面，咱们发了！下一步怎么说？是不是该制定个收费标准？我跟你讲，这门生意，咱们得垄断……”
林尘缓缓转过身，打断了他的商业畅想。
他的眼神平静得有些可怕，那是一种见过了宇宙尽头的风景后，再看人间纷扰时的淡漠。
“我要走了。”他说。
“走？去哪？”西陵云逸一愣，随即拍着胸脯，“行啊，正好，这圣焰城也安顿得差不多了，咱们兄弟俩出去闯闯！你想去哪，一句话的事！”
“我自己去。”
西陵云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这才注意到，林尘的神情不对劲。那不是要去郊游，更像是要去赴死。
“不是，兄弟！你什么意思？”他急了，“你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对吧？那就更得带上我了！多个人多份力，我西陵云逸虽然没你那么变态，好歹也是个能打的！”
林尘摇了摇头，没有解释那将是怎样一场战争。
他只是抬起手，将那名新召唤出的，手持咆哮巨斧的兽人战灵也留在了祭坛之上。
“咆哮之斧”与那名古代将军战灵并肩而立，两尊由纯粹战意与灵魂之力凝聚的恐怖存在，如两座沉默的山峰，散发出的冰冷煞气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我离开期间，他们两个会守护这里。”林尘的目光转向柳如烟，“【轮回碑】的权限，我会开放给你。契约的事，由你代为执行，继续为石碑补充能量。”
他顿了顿，又看回一脸懵逼的西陵云逸，难得地补充了一句：“这生意，别给我干赔了。”
一句话，让西陵云逸彻底哑火。
他听懂了。林尘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交代后事。
柳如烟清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林尘，她没有问要去哪里，也没有问什么时候回来。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吐出一个字：“好。”
这一个字，比任何千言万语都更有分量。
西陵云逸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柳如烟一个眼神制止了。那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他张了张嘴，再看看那两尊已经将冰冷目光锁定在他身上的轮回战灵，很识趣地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可能就要被这两位“保安队长”当场“物理劝退”了。
交代完一切，林尘不再有丝毫留恋。
他走回祭坛中央，站在那块冰冷的【轮回碑】前。他没有再去看任何人，而是将手掌，重重按在了碑身之上。
“嗡——！”
整座祭坛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
刚刚因为召唤了“咆哮之斧”及其百人狼骑兵团而消耗了5%能量的【轮回碑】，在林尘的意志驱动下，将剩余的所有能量，连同刚刚从各族交易中获得的那些祭品所化的磅礴魂力，在这一瞬间，尽数点燃！
这不是召唤，而是献祭！
以整座【轮回碑】为祭品，以它连通冥府这一“界外之地”的独特属性为钥匙，强行撬动世界的底层规则！
璀璨到极致的金红色光芒冲天而起，却又在半空中诡异地向内坍缩，在祭坛的正上方，形成了一个不断扭曲、旋转的能量奇点。
空间，在那一点上被撕裂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无声的破碎。
一道漆黑的裂隙，缓缓张开。
那不是通往任何已知位面的传送门，裂隙的另一端，是一片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光怪陆离。
无数破碎的时钟表盘在其中沉浮，断裂的指针像游鱼般漫无目的地穿梭，锈蚀的齿轮与发条纠缠在一起，组成怪诞而混乱的星云。背景是不断变幻、相互冲突的色彩，仿佛有人打翻了创世神的调色盘，所有的概念都在那里失去了定义。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乱气息从裂隙中渗透出来，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祭坛下的众人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仿佛自己的时间感官都被那道裂隙抽走了。
西陵云逸的脸色发白，他终于明白林尘要去的是一个怎样的地方。那不是龙潭虎穴，那是连概念本身都会被碾碎的坟墓。
石磊已经完全看傻了，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
柳如烟的双手在袖中微微收紧，清冷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尘的身躯，开始发生变化。
他的血肉之躯，重新化作了那艘由暗金色火焰构筑的古朴小舟——【概念熔炉】。
而这一次，与之前不同。
一条由亿万颗绝对零度冰晶组成的幽蓝色冥河，凭空显现，环绕在【概念熔炉】的外围，无声地流淌。
那条河，明明在“流动”，却散发出冻结万物的“静止”气息。河水所过之处，连从裂隙中溢散出的混乱时空乱流，都被抚平，陷入一种诡异的绝对停滞。
【静止】与【流动】。
两种截然相反的至高概念，被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强行锻造成了一体。
【概念熔炉】为舟，【冥河之水】为浆。
这，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渡过时间之渊的唯一舟楫。
暗金色的小舟缓缓升空，朝着那道代表着时间坟墓的恐怖漩涡，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在即将驶入裂隙的前一刻，林尘似乎有所感应，回过头。
他的目光越过下方渺小如蝼蚁的众生，与柳如烟和西陵云逸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告别。
也是一个承诺。
下一秒，暗金色的小舟载着新生的冥河，义无反顾地驶入了那片扭曲的光影之中，瞬间被无尽的混乱与破碎所吞没。
随着他的消失，那道撕裂天空的恐怖裂隙也开始迅速收缩、弥合，最终化为一个微不可察的光点，彻底消失不见。
天空，恢复了原样。
祭坛之上，只剩下西陵云逸、柳如烟、石磊，以及那两尊沉默如山的轮回战灵。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幻梦。
“我操……”
西陵云逸一屁股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他脸上的得意、兴奋、张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发自内心的茫然与震撼。
他以为自己见识了林尘的全部，可直到刚才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看到的，或许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他们还在为一座城池的得失、一个联盟的建立而沾沾自喜时，那个男人，已经独自一人，驾着一艘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小船，驶向了连神魔都不敢踏足的禁忌之海。
柳如烟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清冷的眸子，久久地凝望着林尘消失的地方，仿佛要将那片虚空望穿。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是，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了她额前的一缕青丝，也吹动了她眼角一滴未来得及落下的，晶莹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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