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两天的绝对静默与单调,让李牧感到一种比战斗更难熬的折磨。
那无处不在的逻辑场像一个看不见的牢笼,试图将他灵魂里所有鲜活的部分都磨平成光滑的白色。
他又想起了另一位爷爷,那个总穿着沾满颜料长袍的画匠。
画匠爷爷曾捏着他的脸说:“小子,记住喽,世界要是太干净了,就说明缺个爱涂鸦的坏小子。”
这个念头,让他找到了新的“娱乐方式”。
李牧走到光滑如镜的墙边,伸出手指,用指甲在上面缓缓刻画。
他画的,正是那个曾将他从逻辑之网中解救出来的图案——一个螺旋状的、孩童涂鸦般的疯癫笑脸,一个原始的【疯纹】。
当疯纹的最后一笔完成时,整个房间柔和的光线猛地闪烁了一下。
维持房间稳定的“逻辑场”,被这个不合逻辑的符号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悖论”,出现了千分之一刹那的紊乱。
就在这瞬间,李牧感到体内被死死压制的“疯神血”,如同久旱逢甘霖般欢快地奔涌了一下,那股源自灵魂的沉重压抑,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但这微秒级的能量紊乱,却触发了庭院核心区的最高警报。
刺耳的、代表着“法则层面入侵”的警铃声响彻了整个静滞庭院,数十名灰袍护卫瞬间出现在逻辑矫正室外,为首的正是脸色铁青的石心。
石心一步踏入房间,目光瞬间锁定在墙上那枚如同病毒般扩散着非逻辑气息的符号,以及李牧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挑衅笑容。
他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
“你在用你的疯狂,污染庭院的根本!这是最高级别的渎神行为!”
石心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杀意。
话音未落,他手中已凝聚出一杆由纯粹秩序符文构成的光矛,矛尖对准李牧,准备立刻将他连同那片被“污染”的墙壁,一同“格式化”。
在他看来,这是清除“逻辑病毒”的唯一正确程序。
李牧虽然被力场压制,动弹不得,却也本能地绷紧了肌肉,准备迎接冲击。
他知道,自己玩过火了。
“住手!”
李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
她再次出现在那面透明的墙壁之外,双眼却死死地盯着墙上的那枚疯纹,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近乎炽热的研究欲望。
“石心,退下!我命令你,立刻启动最高精度的能量分析仪,我要记录这个‘符号’引发的所有法则扰动数据!”
石心的动作僵在半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岁,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圣女!这……这是亵渎!您要为了一个‘样本’,违背庭院的根本法典吗?”
“我的研究,就是为了探寻比法典更根本的‘理’。”李岁冷冷地回答,目光没有丝毫偏移。
“执行命令!”
石心沉默了。
他缓缓收回了光矛,但那双岩石般的眼眸中,困惑、失望和一丝被当众驳斥的屈辱,清晰地标志着他对李岁的绝对信任,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深夜,静滞庭院的核心区,静默女士的冥思室。
这里没有门窗,只有一尊由纯白晶体雕琢而成的巨大女性雕像,占据了整个空间,雕像的面容模糊,仿佛由流动的光构成,散发着绝对的宁静与理智。
石心恭敬地站在雕像前,岩石般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忧虑与困惑,他详细汇报了白天发生的一切,从李牧的涂鸦,到李岁圣女的异常反应。
“……最高精度的分析仪已经启动,但圣女阻止了对‘混沌-01’样本的格式化,甚至……表现出了对那枚‘疯纹’的浓厚兴趣。”他低声汇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他顿了顿,用上了他能想到的最严重的措辞:“圣女的‘理’,似乎开始被‘混沌’的价值所动摇。”
整个冥思室寂静无声。
许久,一道平静无波的意念从晶石雕像内部直接传递到石心的脑海里,没有丝毫情感,如同亘古不变的公理。
“忠诚于教条,亦是忠诚于圣女,当她的道路偏离时,磐石需成为路障,而非滚石。”
意念冰冷而清晰。
“继续观察,记录她所有的‘非逻辑’行为。庭院的根基,不容动摇。”
石心猛地一震,随即深深低下头。
这道意念驱散了他内心的所有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使命感,他不再是困惑的护卫,而是扞卫庭院根本的磐石,是纠正圣女偏离轨迹的最后防线。
他得到了最高指示。
与此同时,李岁的研究室内,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悬浮在面前的能量数据模型。
那枚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疯纹】,在模型中呈现出一种怪诞的形态,它不释放能量,也不吸收能量,它只是存在于那里,就让周围所有稳定运行的逻辑链条都出现了无法修复的“乱码”。
“它不是在对抗逻辑……”李岁喃喃自语,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
“它是在嘲笑逻辑,它在逻辑链的最底层,注入了一个无解的悖论,导致整个系统……宕机。”
“圣女。”
石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走了进来,步履沉稳,目光坚定。
“导师向您致以问候,同时长老会也对您近期的行为,表示了深切的忧虑。”他微微躬身,话语间却听不出一丝温度。
李岁抬起眼,冷冷地看着他。
石心毫不退让地迎着她的目光,语气强硬了几分:“圣女,长老会一致认为,您应当立即停止对这枚渎神符号的研究,并尽快对‘混沌-01’样本执行‘格式化’程序,以消除其对庭院的潜在威胁。”
“我的研究,会为庭院找到超越现有法典的道路。导师的忧虑,源于未知,而我的职责,就是将未知变为已知。”李岁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拒绝来自导师与长老会的压力。
她看着石心,一字一顿地宣告:“样本的处置权在我,这是最终决定。”
石心沉默了,紧握的双拳显示着他内心的剧烈冲突。
最终,他再次躬身,转身离去。
第二天,李牧发现送餐的人换了。
门被无声地滑开,一个清秀的少年修士走了进来,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穿着同样的灰袍,但与石心的冰冷不同,这少年的脸上是一种彻底的麻木。
他的双眼空洞,没有任何神采,仿佛两颗蒙尘的玻璃珠。
他将餐盘放在桌上,动作精准得像一具提线木偶,然后转身就走,全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更没有看李牧一眼。
李牧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对着少年的背影做了个夸张的鬼脸,甚至还学了几声牛叫。
少年毫无反应。
“嘿,哥们儿,你这脸是不是被逻辑场给压平了?笑一个呗,不收费。”李牧不死心地喊道。
少年依旧毫无反应,身影消失在门后。
李牧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从这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比石心的冰冷更可怕的“死寂”,那不是压抑,而是彻底的空白,仿佛灵魂被抽走了。
他好奇地凑到门边,在少年转身的最后一刻,眼尖地瞥见对方光洁的脖颈后方,有一个淡淡的、因长期佩戴某种环状物而留下的烙印。
这个烙印,让他莫名想起了村里那些生了重病、彻底失去活力的牛犊。
透明的墙壁之外,李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换掉之前的送餐员,正是为了测试李牧对一个“绝对无反应”的对象,会做出怎样的行为。
她看到李牧的眼神从最初的挑衅,变成了困惑,最后,那双时而疯癫时而清澈的眼睛里,竟然带上了一丝……怜悯。
这个完全不合逻辑的情绪变化,被她用水晶记录仪忠实地记录了下来,并标注为:异常情感共鸣。
而在逻辑矫正室里,李牧看着那扇关上的门,一个荒诞的念头在他心中萌生。
这个“小牛犊”病了。
病了,就得治。
药王爷爷说过,治病要用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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