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仲裁大厅,那是一个完美的、毫无缝隙的纯白球体。
李牧正通过一块悬浮在医务室半空的监控水晶,旁观着这场决定他生死的审判。
视野所及,一片纯白。
长老会成员的身影如同幽灵,静坐在各自悬浮的席位上,他们的面容笼罩在光晕中,看不真切,只余下一种非人的、绝对理性的轮廓。
李岁站在球体中央,一袭白裙,孑然而立,像是一尊即将被审判的雕像。
她的对面,站着她的指控者——石心。
“我指控,样本‘混沌-01’,是一个不可控、高风险、且对庭院毫无益处的混沌变量。”石心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情感,如同逻辑本身在宣读判决。
他挥手间,一幅幅精确的能量数据图在空中展开,清晰地复现了李牧引发“逻辑雪崩”和尝试“空间折叠”失败时,对庭院法则造成的剧烈扰动。
“数据显示,样本的每一次失控,都在消耗庭院的‘理’之储备。他存在的本身,就是对秩序的持续性侵蚀。”石心条理分明地陈述着。
“依据《静滞法典》,对此类无法稳定、无法解析的混沌源,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格式化’。”
冰冷的词汇通过水晶传来,让李牧的后颈泛起一阵寒意。
席位上,一个幽灵般的身影微微前倾,发出了质询,那声音仿佛由无数个齿轮精密咬合而成,听不出男女,也听不出年纪。
“圣女,数据显示,你对样本的研究,非但没能使其稳定,反而激发了其更强的破坏性。请解释你行为的‘逻辑增益’在何处?”
所有的目光,无声地聚焦在李岁身上。
李牧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那个纤瘦的背影,无法想象她要如何用“逻辑”,去为“疯癫”辩护。
“我的目的,从来不是使其‘稳定’,而是理解其‘不稳定’的原理。”李岁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如冰封的湖面,
她的话让长老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岁没有停顿,她抬起手,投射出另一组截然不同的数据图,那是一条缓慢但坚定地向下的曲线。
“这是庭院近百年来,能量储备与外部威胁等级的对比图,我们的‘稳定’是一种不断消耗自身以维持的‘静态平衡’,其本质是慢性死亡。”她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纯白的空间中。
这番言论,无异于一场颠覆。
她继续说道:“样本的‘混沌’,第一次为我们展示了一种全新的能量模型——它在混乱中自我增殖,而非消耗。所以,他不是‘病毒’。”
李岁缓缓转身,目光第一次直视那些幽灵般的长老。
“他是一剂‘疫苗’。”
“他所暴露出的所有风险,恰恰是我们防御体系中,那些我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漏洞,他的每一次破坏,都是一次免费的、高强度的‘压力测试’。”
这番惊世骇俗的论断,让李牧都感到了思维上的震撼,她竟然将他的每一次闯祸,都重新定义为对庭院的贡献。
李岁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石心,那双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一丝连李牧都能看懂的锋芒。
“石心队长认为样本的逃跑是威胁,而我的数据表明,在那零点零一秒的法则真空中,他无意中测试了逻辑场对空间法则的‘抚平’效应,其真实强度比我们的理论计算值,高出百分之三点七。”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切开对方论点的要害。
“这份数据,足以让我们在不增加任何能耗的前提下,将整个庭院的维度防御等级,提升一个世代。请问,这是否是‘逻辑增益’?”
石心僵在原地,脸色第一次出现了数据之外的变化,那是一种因逻辑被彻底击溃而产生的苍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能够反驳的音节。
纯白的大厅内,陷入了漫长的、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之后,为首的那位长老,用他那机械般的声音,做出了最终裁决。
“圣女的逻辑链成立。对样本‘混沌-01’的研究可以继续。”
李牧刚松了口气,裁决的后半段便紧随而至。
“但基于风险评估,下一次‘主动接触式’实验,必须由石心队长在场监督,并拥有在实验失控时,强行终止的权限。”
监控水晶中的画面,定格在李岁胜利的背影上。
李牧心中五味杂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她智慧的惊叹,但更多的,是一种身为棋子的无力感。
仲裁厅外,李岁与石心擦肩而过。
“圣女,您赢了辩论,但‘理’本身会证明您是错的。”石心没有看她,声音低沉得如同磐石下的阴影。
李岁脚步未停,径直走向了那座囚禁着李牧,也即将成为她最危险实验场的逻辑分析核心。
一场被虎视眈眈的实验,即将开始。
监控水晶的画面熄灭了。
李牧躺在医务室冰冷的诊疗台上,心中百感交集。
他是一枚棋子,也是即将被摆上手术台的标本,唯一的区别是,现在手术台旁多了一个随时准备拔掉他电源的敌人。
角落里,仲夏正在擦拭着一支水晶探针,听到李牧望来,他握着探针的手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迅速移开了目光,继续自己机械的动作。
很快,两名沉默的护卫走了进来,示意李牧跟他们走。
通往核心区的廊道又长又直,墙壁是散发着微光的纯白材质,完美得不真实。
李牧故意一瘸一拐,模仿着瘸子爷爷的疯话,对着空气抱怨:
“这走廊也太直了,一点惊喜都没有,差评。”
两名护卫如同两台行走的人形机器,对他的疯言疯语毫无反应,只是沉默地在前方引路。
最终,他们抵达了一扇巨大的圆形金属门前,大门无声地滑开,露出了内部的景象——逻辑分析核心。
那是一个比仲裁大厅更庞大、更令人心悸的圆形空间,墙壁不再是纯白,而是由无数流淌着蓝色数据流的透明晶体构成,仿佛整个房间的血管与神经都暴露在外。
大厅的正中央,是一个被难以计数的探针和能量约束器环绕的金属平台。
李岁早已在此等候。
她的手中,悬浮着一个由光线构成的复杂光学模型,那正是李牧体内“神王骨”与“疯神血”两种力量相互冲突、撕扯的动态模拟图。
李牧被护卫押送向中央平台时,石心带着两名心腹走了进来。
“依据《静滞法典》安全条例,我将对本次实验的所有设备进行监督检查。”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随即指向一组悬浮在平台上方、准备向李牧注入能量的增幅器。
“为防止样本能量在实验中外泄污染核心,我将在此加装一道‘逆熵’屏障。”
“‘逆熵’屏障会过度压制样本的混沌属性,导致所有采集到的数据失真,你的‘安全’正在破坏实验的‘真实’。”李岁立刻指出了问题所在,声音比周围的金属更冷。
石心寸步不让,他走到李岁面前,目光如炬:“我的职责,是保证庭院的安全,而不是为了满足实验的‘趣味性’。”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实验开始前就已打响。
从能量注入的初始速率,到数据采集的最低频率,再到紧急预案的触发阈值,石心利用长老会赋予的监督权限,在实验流程的每一个细节上,都提出了极其苛刻、且明显倾向于“压制”而非“观察”的要求。
他正在将这个实验室,变成一个为李牧量身定做的、更精密的高压囚笼。
李岁在与他进行了数次简短而激烈的交锋后,最终同意了其中一部分要求。
但她也增设了一个条件。
她平静地看着石心,“所有由监督者临时改动的参数,都必须被系统独立记录,作为变量b,与我的原始方案变量A,进行实时数据对比。”
石心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李岁此举,等同于将他所有的干涉行为,都变成了这次实验的一部分,如果实验最终因为他的干涉而失败,他将无法把责任推卸到实验方案本身,更无法借此证明李岁是错的。
他被自己的“规则”将了一军。
李牧被护卫强行固定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看着眼前的两人如同在瓜分自己的身体一般,为了每一个零件的归属而争论不休。
他咧嘴一笑,对着不远处的李岁大声说:“你们吵架的样子,看起来比我还疯。”
没有人回应他。
冰冷的金属约束器从平台上升起,将他的四肢、脖颈、乃至每一根手指都牢牢锁住。
穹顶之上,那无数枚水晶探针,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如同等待猎物的蛛群,缓缓刺向他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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