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鼎湖关主帐内,洛宫奕端坐在上首,案几上摊着刚送到的密报。帐中站着几位副将,以及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年轻和尚,静竹。
静竹双手合十,向将军行了一礼,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幅画像,小心翼翼地展开。
画上的少年眉目清秀,肤色白皙,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稚气。
“将军,这位是小僧的师弟,法号弥弥,俗名玉砚。”静竹的声音沉稳,却掩不住眼底的焦急,“他一个多月前从寺中失踪,师父派小僧一路寻来,近日才得知他可能流落至鼎湖关一带。”
洛宫奕面色如常,目光扫过画像,又淡淡地移开。
“可有其他特征?”
静竹点头:“师弟自幼体弱,肤色比常人白些,说话轻声细语,尤其怕冷。他通晓医术,身娇体瘦。
将军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两下,似在思索。副将们互相交换眼神,却无人敢贸然开口。
帐内一时安静,只听得见外面士兵操练的脚步声。
静竹带来的羊皮纸上的朱砂印玺在烛光下泛着暗红,正是当今天子的私印。
柏崇接过密信细看,眉头越皱越紧。
“十八岁,肤白体弱,小和尚。”柏崇突然拍案而起,“这不就是医疗营的玉砚小师父吗?”
帐内顿时一片哗然。几位将领面面相觑,他们大多见过那个总在伤兵营帮忙的俊秀小和尚。
柏崇突然插话:“那小师父确实娇气,算不上娇气,就是比其他人金贵一些,馒头硬了不吃,菜叶老了不吃,前几日还因为喝了生水闹肚子。”
静竹眼睛一亮:“正是!他肠胃极弱,还总爱把甜食藏在枕头底下。”
洛宫奕盯着画像,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柏崇,去把小师傅请过来。”
“末将这就去医疗营请人!”柏崇迫不及待地起身。
“慢着。”将军突然抬手,“既是皇命寻人,需按礼制准备。”他转向静竹,“请问小师父与皇族是......”
静竹面露难色,低声道:“贫僧只知,十八年前师父抱回个早产婴孩,说是故人之子......”话未说完,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亲兵单膝跪地,“医疗营的红姐求见,说玉砚师父突然高热不退!”
洛宫奕猛地站起,铠甲碰撞声惊得烛火一晃。
静竹已经冲了出去,柏崇连忙带路。将军深吸一口气,对剩下将领沉声道:“整肃营帐,准备出发。”
医疗营外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士兵。见将军到来,人群自动分开条路。
简陋的布帘内,玉砚正蜷缩在窄床上发抖,脸颊烧得通红。
静竹马上跪在床边,正用湿布给他擦汗。
“弥弥!”静竹声音发颤,“师兄来了......”
小和尚迷迷糊糊睁开眼,在看到静竹的瞬间,眼泪倏地滚了下来:“师兄......我错了......”声音细弱如猫崽。
洛宫奕站在三步外,看着静竹熟练地托起玉砚的后颈喂水,又从小布袋里取出寺里特制的药丸。
这些动作太过熟稔,显然做过千百次。
柏崇小声解释:“怕是前日淋了雨,今早开始发热。红姐说他昨夜里还说胡话,一直喊师父......”
洛宫奕却转身后退,站在帐外,望着远处鼎湖关的轮廓出神。
人潮退去。
帐内烛火微微摇曳,玉砚靠在简陋的床榻上,额头上还覆着湿布。
他的烧退了大半,但脸色仍有些苍白。静竹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药汤,轻轻搅动着。
“师兄......”玉砚的声音有些哑,“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静竹叹了口气,将药碗递给他:“先喝药,喝完我再告诉你。”
玉砚乖乖接过碗,皱着眉一口气喝完。药很苦,但他没像往常一样抱怨,只是抿了抿嘴,把空碗放回床边的小几上。
“那日我回寺里,发现你不见了。”静竹的声音低沉,“我和师父找遍了桐山寺附近的山林,问遍了山下的村民,没有问到任何消息,据说那段时间正在招兵,猜测有可能你随着军队来到了这边。”
玉砚睁大眼睛:“我......我是自己跟着招兵的人走的。”
静竹苦笑:“你可知师父有多着急?他当即决定带我去京城。”
“京城?”玉砚困惑地眨眨眼,“为什么要去京城?”
静竹深吸一口气,握住了玉砚的手:“弥弥,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能很难接受,但都是事实。”
玉砚被他严肃的语气吓到,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十八年前,”静竹缓缓开口,“宁王府诞下一位早产的幼子。那孩子生来体弱,又恰逢朝局动荡,皇位争夺,宁王便将他秘密托付给了桐山寺的净空大师。”
烛光下,玉砚的脸色渐渐变了。
“那位宁王,就是如今的皇上。”静竹紧了紧握着他的手,“而你,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帐内突然安静得可怕。
玉砚呆呆地看着师兄,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被褥,指节泛白。
静竹继续道:“就连你的名字……玉砚,都是皇上亲笔题写的。”
玉砚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
小时候,师父总会在他生辰时拿出一件丝绸的僧衣……
每次生病,师父熬的药里总会有特别的甜味,和其他师兄弟的不一样。
而且他从来不做寺里的脏活累活,吃的也是最好的。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现在京城派了人来寻你,”静竹轻声道,“皇上和皇后......你的父母,他们很想你。”
玉砚猛地摇头,声音发颤:“不可能......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和尚,我……我还得回去继续学经……”
静竹苦笑:“你以为师父为何从不逼你背经?为何总纵着你挑食?为何让你学医却不让你干重活?”
帐外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玉砚却觉得那些声音突然变得很远。
他的胸口发闷,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那我......我现在要怎么办?”他无助地看向师兄。
静竹拍拍他的手:“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启程回京。”
“回京......”玉砚喃喃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在说一个陌生的地方。
静竹从怀中取出一块月白色的锦帕,上面绣着精致的纹路,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砚”字。
“这是你小时候用的,”他将帕子放在玉砚手中,“皇后亲手绣的。”
玉砚低头看着帕子,手指轻抚过那些细密的针脚。不知为何,他的眼眶突然湿润了。
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爱,曾经问过师傅父母在哪里,师傅避而不谈,他还以为自己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师傅不忍他伤心,所以才没告诉他真相,原来自己的父母……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
静竹离开后,玉砚独自躺在榻上,望着帐顶出神。
外面的月光透过布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士兵的低声交谈。玉砚蜷缩起身子,突然觉得这个他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军营,也变得陌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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