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刺鼻的恶臭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墨绿色的腐臭泥浆如同死亡的拥抱,将他整个吞噬。巨大的、几乎无法抗拒的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将他更深地拖向黑暗冰冷的深渊。肺部火辣辣地灼痛,仅存的氧气在每一次徒劳的挣扎中飞速耗尽。死亡的冰冷如同实质的触手,缠绕着每一寸筋骨,将意识拉向永恒的沉寂。
结束了……就这样……沉没在污泥之下……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溶解的刹那——
一种源自生命核心的奇异震颤,猛然从司徒羽的心脏深处炸开!
如同沉睡的古神被惊动心脏!一股坚韧、古老而又浩渺的意志瞬间苏醒!
嗡!
心脏深处炸开奇异震颤!一股古老坚韧的意志苏醒!九色微光自心口亮起,流转为坚韧气膜覆裹全身!
毒浆疯狂挤压腐蚀,却难撼光膜分毫!冰冷毒秽被隔绝,窒息泥沼被排开,唯余吸力拖拽下沉。九曜星珠在死亡绝域为他撑起一方囚笼,维系着微弱心跳与一丝清明。
时间凝固。黑暗中,司徒羽如琥珀困虫,仅能感受心脏微弱生机。光膜在毒素侵蚀下渐黯,却顽强支撑。绝望即将吞噬最后意识——
噗嗤!
冰冷钩爪刺穿泥层,猛地钩住他后领!巨力传来!
哗啦——!
脱离泥沼瞬间,九色微光如残烛闪烁,迅速隐没。心脏传来强烈空虚刺痛。身体砸落沼边,刺骨寒意让他剧颤。新鲜空气灌入,引发撕心裂肺的呛咳。
模糊视线中,一个灰旧长袍的佝偻老汉正收着带爪钩的粗绳。王老九浑浊的老眼骤然一缩,死死盯着司徒羽身上虽有污迹但整体完好的衣物,又瞥了眼旁边泛着毒泡的泥沼,脸上快速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王老九迅速堆起夸张庆幸的笑容,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洪亮:
“哎哟喂!小兄弟!你这命可真硬啊!啧啧啧,这都能活下来!我王老九我刚好路过,见这泥潭有点古怪动静,没想到真钓上来个大活人!老天开眼啊!”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眼前老汉的极度震惊交织在一起,让他说不出话,只能剧烈地咳嗽。
王老九凑近了些,看着司徒羽苍白脸上触目惊心的乌黑流脓伤口,夸张地咂了咂嘴:
“嘶……不行不行!看看这伤!毒气入骨了!光卡住没沉顶个屁用,这毒见血封喉啊,再耽误恐怕回天乏力了!来来来,别动了!老王看你也是福缘深厚,救人救到底,我背你回去疗伤!可不能让你白白捡回来的命又没了!”
司徒羽意识昏沉模糊,无尽的疲惫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或反抗,就被王老九半拖半背地弄了起来,最终伏在那不算宽厚的背上,在颠簸中彻底陷入黑暗。
……
司徒羽在简陋棚屋的硬木床上醒来。身上的泥泞衣物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破旧的粗布衣。伤口传来阵阵清凉麻痒感,显然被处理过了。屋子一角,王老九正佝偻着背,在一个石臼里用力捣着药草,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司徒羽挣扎着坐起身,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纵然心下有疑虑,但此刻的安稳感觉让他涌起一股感激之情。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带着大病初愈的沙哑:
“王大爷,太谢谢您了!真没想到……还能活着。您这恩情我记心里了!等我伤好了,能干活了,一定想办法报答您!”
王老九捣药的动作停住了。他慢悠悠地转过身,布满皱纹的脸上堆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浑浊的眼睛在司徒羽脸上溜了一圈。他不急着说话,而是慢条斯理地在身上摸索着,好一会儿才从破旧的褡裢里抽出一张明显陈旧的泛黄纸张。
“嘿嘿,”他呲着有些发黄的牙,将那纸展开,递到司徒羽面前,笑容更深了,带着一丝市侩的精明,“小兄弟有这份心就好啊!知恩图报,是个好娃儿!不过……嗨,老王我就是个实在人,救你归救你,这……这开销账单,咱也得结清不是?喏,你瞧瞧,老王我可是真为你掏光家底喽!”
司徒羽心头一跳,不祥的预感更浓了。他盯着对方递来的那张皱巴巴的纸,手指悬在半空顿了顿,突然想起这是修真世界,自己作为穿越者未必认得这里的文字,便故意皱眉道:“什么账单?我不识字你别忽悠我啊。”
那人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天衍大陆通用玉简文,识字的都看得懂,别装蒜。”司徒羽将信将疑地接过纸,目光刚扫过第一行 —— 瞳孔猛地收缩,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煞白。不是因为看不懂,恰恰相反,纸上的每个字都认得真切,连标点符号的用法都和地球如出一辙!
“卧槽?!两根…… 百年老山参须?!”
“一整盒祛腐生肌膏?!”
“三副…… 解毒续命汤?!” 清晰的文字让他喉头滚动,荒唐的亲切感油然而生。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些修真界的专用名词,竟全用他熟悉的汉字书写。
视线落到最下方的金额栏,“合计…… 三万六千枚…… 天衍铜钱?!”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天衍铜钱,但一开口就上万,“开什么国际玩笑!这、这抢钱啊?!”
司徒羽抬起头,捏着账单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有些变调:
“王大爷!您……您这账单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我没钱!兜比脸还干净,一个子儿都没有!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或者我给您干活抵债?做饭、劈柴、打扫都行!”
“贵?”王老九脸上的笑容一瞬间似乎淡化了一些,但依旧挂着,只是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像刀子一样剐着司徒羽,“小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以为那泥毒是闹着玩儿的?要不是这两根百年参须吊着你那一口气,你现在骨头都凉透了!那祛腐生肌膏是整盒用了才把你伤口烂肉剐掉生新肉的!解毒汤三副,一副都不能少!那是从阎王手里把你往回抢!就这,老王我还日夜守着你,怕你蹬腿,这功夫,不值点辛苦钱?这账哪一笔不是清清楚楚?哪一样不是用在刀刃上救你小命?三万六千枚天衍铜钱,老王我是看你孤苦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已经是打了对折的良心价了!”
司徒羽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简直就是个局!专业套路!
他脑子飞快转动,试图周旋:
“我真没钱!王大爷,您逼死我也没用啊!您行行好,看在我刚捡回条命的份上……”
“身无分文?”王老九眼珠灵活地一转,脸上又挤出那副“慈祥”的笑容,仿佛找到了新路径,“不打紧!不打紧!小兄弟,你家住何处?让家中大人或者亲朋来接你,顺手捎带着把这笔小小的药费结了,岂不两全其美?”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飞快地从旁边的杂物堆里拎出司徒羽那身满是污泥、质地奇特的现代衣物。
“啧啧,瞧瞧,瞧瞧这料子!这做工!针脚密得苍蝇腿都钻不过去!老王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凡俗人家的手艺有这么精湛的!这东西,绝非俗物啊!小兄弟,你老实跟老王说,是哪个大城里的贵户出来的吧?还是……哪位修真大能庇护的后人?这点子花销,对贵府来说,不就抬抬手的事儿么?不用藏啦!”
司徒羽的心彻底沉了——衣服果然成了最大破绽!他脑袋嗡的一声,急中生智,脸上瞬间挤满惶恐和可怜,声音都带上了点被冤枉的哭腔:
“误会!天大的误会!王大爷!我叫司徒羽,从小就是孤儿!真没爹没妈!这衣服……”他指着那身衣服,表情尽量嫌弃,“这衣服是我冷得实在受不了,在乱葬岗那边……从一个刚咽气的、穿得怪模怪样的人身上扒下来的!死人的衣服啊!就……就因为这料子看着还行我才穿的!真的!您要是嫌晦气,扔了都行!我要真有背景,还能混成这鬼样子?您看看我这身板,这气色,像从小吃好的喝好的吗?!”
“死人身上扒的?”王老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继而嘴角拉出一个毫不掩饰的冷笑,充满了不屑和鄙夷,声音也尖利起来,“哼!糊弄谁呢?!这布料粘了那么多剧毒的腐泥污水,就刚才老王我随手抖了抖,你看!抖掉大半了吧?剩下的污迹轻轻一搓就掉!水火不侵,这能是死人土里的东西?瞎话都编不圆溜!我看你就是想赖账!”
“王大爷!我对天发誓!句句属实!我就是个没人要的穷光蛋!从小被人倒腾来倒腾去!最后在城郊破屋里混日子,捡剩饭吃!要不是冻得快死了,谁敢去扒死人衣服啊?!您有眼力,您瞅瞅,我这副尊容,这惨样儿,像是有钱有势的主吗?!我要有靠山,能把自己整成这样?!天地良心啊!”
王老九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阴鸷和失望。他那双浑浊的老眼像冰冷的刮刀,一遍又一遍地刮过司徒羽裸露的皮肤和筋骨,似乎想从中榨出最后一丝油水。最终,他眼中只剩下浓浓的鄙夷和被人愚弄的怒火。他粗暴地一把抓起那身“奇装异服”,像丢破抹布一样狠狠甩进了墙角最脏乱的杂物堆里。
“哼!瞎了老子的狗眼!”他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几乎溅到司徒羽脸上,声音充满了戾气,“白瞎了老子的百年参须!妈的!还以为是条肥鱼,结果钓上来一堆烂骨头!亏大了!”
他猛地逼近司徒羽,枯瘦如同鹰爪的手指闪电般扣住司徒羽刚刚愈合一些的手腕!一股阴寒霸道的内劲如同几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司徒羽的经脉探查!
几息之后,王老九像是碰到了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一脸嫌恶加失望地狠狠甩开司徒羽的手腕,唾弃道:
“呸!浊如烂泥!虚浮无力!连一丝修炼过的气息都没有!彻头彻尾的凡胎俗骨!晦气!倒霉透顶!居然没在那剧毒烂泥里化成一滩脓水,还真是踩了狗屎运,撞上硬泥壳子了?算我王老九倒霉!你给我在这儿老实待着!等着!”
王老九恶狠狠地撂下话,“哐当”一声重重锁上棚屋的门,脚步匆忙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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