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场令人窒息的晚宴后,林晚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却又在无声中充斥着巨大的噪音——那是她身体内部日益明显的抗议,和她心底恐惧的回响。
孕早期的反应,如同悄然涨潮的海水,一波波侵袭而来,不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清晨醒来,那熟悉的恶心感便如影随形,常常让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蜷缩在床上,等待着那一阵又一阵的干呕过去。
她对气味变得异常敏感。王姨准备的早餐,哪怕是最清淡的白粥,飘来的米香也会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别墅里惯用的那款冷冽雪松香薰,如今闻起来像化学毒剂,让她头晕目眩。她不得不借口喜欢自然气息,让王姨撤掉了所有香薰,并尽量避开厨房区域。
食欲变得极其古怪。有时会对某种食物产生强烈的渴望,比如酸到极致的青梅,有时却又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勉强吃下去一点,很快又会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她以“肠胃不适”、“需要静养”为由,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二楼的房间或书房里,尽量减少与陆靳深碰面的机会。她害怕自己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在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面前,露出无法掩饰的破绽。
陆靳深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或者说,他并不在意。他依旧早出晚归,即便在家,也多半待在书房或主卧,两人除了在楼梯或走廊偶尔遇见,几乎没有任何交流。那种刻意的漠视,反而让林晚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身体的状况却不容乐观。频繁的呕吐和无法正常进食,让她迅速消瘦下去,本就纤细的手腕更是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脸色也长期处于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即使扑上腮红,也难掩那份憔悴。
这天清晨,又是一阵剧烈的呕吐。林晚趴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吐得撕心裂肺,直到只剩下苦涩的胆汁。虚脱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她抬起头,看着镜中那个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的自己,一股绝望感油然而生。这样下去,不等陆靳深发现,她自己可能就先垮掉了。
她必须想办法补充营养,为了自己,更为了孩子。
她强撑着洗漱,换好衣服,走下楼。王姨正在准备早餐,空气中弥漫着煎蛋和烤面包的香气。那味道让林晚的胃部又是一阵抽搐。
“太太,您起来了?早餐马上就好。”王姨招呼道。
“王姨,”林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今天早上……能不能帮我榨一杯新鲜的柠檬汁,不要加糖。再准备几片全麦面包,什么都不用加。”
酸味的东西,似乎能稍微压下那恶心感。清淡的碳水化合物,也许能让她勉强入口。
王姨愣了一下,显然觉得这要求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应下:“好的,太太。”
林晚走到餐厅,在离餐桌最远的位置坐下,尽量远离食物气味的源头。
陆靳深已经坐在主位,正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他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腕骨分明的手腕和那只价值不菲的腕表。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冷峻完美的侧脸线条。
他抬眸,目光扫过林晚,在她过于单薄的身形和缺乏血色的脸上停顿了一瞬。
林晚的心瞬间揪紧,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垂下了眼睫。
“脸色这么差,”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还没好?”
“……好多了。”林晚低声回答,手指在桌下紧张地绞在一起,“只是需要时间调理。”
陆靳深没再说什么,视线重新回到平板上。
这时,王姨端着柠檬汁和面包片过来了。那杯未经稀释的、极其酸涩的柠檬汁,散发着强烈的酸性气味。
陆靳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放下平板,看向林晚面前那杯浑浊的、显然酸度超标的液体,和那几片干巴巴、没有任何搭配的面包片。
“你就吃这个?”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明显的质疑。
林晚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拿起柠檬汁,强作镇定地喝了一小口。极致的酸涩刺激着味蕾,让她差点立刻吐出来,但她强行咽了下去,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嗯,最近……没什么胃口,吃点清淡的舒服些。”
陆靳深盯着她,眼神深邃,像是在审视一件无法理解的物品。他没有再追问,但林晚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极其艰难地啃着那片干涩的面包,每一口都像是吞咽沙砾。柠檬汁的酸气在空气中弥漫,与她内心翻涌的不适交织在一起。
这顿早餐,吃得如同受刑。
陆靳深很快用完餐,拿起西装外套起身。
“宋城下午会送一些补品过来。”他临走前,丢下这么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却让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补品?
是他终于起了些许怜悯,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
她不敢深想。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林晚才彻底松懈下来,趴在桌子上,额头顶着冰凉的桌面,感受着胃里因为那杯柠檬汁和干面包而掀起的新的抗议。
晨昏交替,每一天都在类似的煎熬中度过。身体的痛苦,精神的紧绷,对未来的恐惧,如同三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是她所有痛苦的源泉,却也是她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
“宝宝,再坚持一下……”她无声地呢喃,声音带着哽咽,“妈妈会保护好你的……一定……”
窗外的阳光明媚,却照不进她心底那片被恐惧和痛苦笼罩的阴霾。
这场无声的、发生在晨昏之间的煎熬,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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