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暴雨不知疲倦地持续着,仿佛要将整座城市都冲刷进地狱。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幕墙上,发出的噪音震耳欲聋,却奇异地与林晚内心那片死寂的荒原形成了诡异的共鸣。
她没有再流泪。
眼泪在那场极致的崩溃中似乎已经流干。此刻,她只是背靠着冰冷的玻璃,瘫坐在地毯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虚空中的某一点。那份检测报告和邮件截图散落在地,像几片沾染了剧毒的枯叶,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残忍到令人发指的故事。
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困难。但大脑却异常清醒,清醒地反复播放着那些冰冷的字句——“目标已确认服用”、“效果符合预期”、“孕妇禁用”、“导致流产”……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脏上反复切割、研磨。
原来,那些她强忍着恶心每日服下的,不是救命的良药,而是索命的毒饵。
原来,陆靳深在她病床前那短暂的、曾让她生出过一丝微弱错觉的“平静”,不过是刽子手行刑后,擦拭刀锋的冷漠。
原来,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更是作为一个人、一个母亲最基本的尊严和信任,被自己法律上的丈夫,亲手碾碎,践踏成泥。
恨吗?
不,这个字眼太轻了。
那是一种超越了恨意的、冰冷的、如同万年冰川般凝固的情感。它不再炽热,不再沸腾,而是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脏上,她的骨骼里,她的灵魂深处,将那里最后一点属于“林晚”的柔软和温度,彻底冻结。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依旧纤细却布满看不见伤痕的手指。
就是这双手,曾经怀着怎样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微弱期待,轻轻抚过小腹?
就是这具身体,曾经孕育过一个短暂的生命,最终却成了埋葬他的坟墓?
而那个男人,那个她名义上的丈夫,是这一切的导演和元凶。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在这被暴雨声充斥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瘆人。
笑着笑着,那笑声又戛然而止。
她撑着冰冷的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双腿依旧虚软,但她强迫自己站直,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折后、却依旧固执地挺立着主干的残柳。
她走到散落的纸张前,蹲下身,动作机械地、一张一张地将它们捡起来。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纸张,没有任何颤抖,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稳。
她将纸张抚平,叠好,连同那个空了的牛皮纸文件袋,一起拿到了书房——这个公寓里唯一相对封闭、有一张书桌的房间。
她将这些东西锁进了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钥匙被她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的软肉,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让她更加清醒。
然后,她走到书房的落地窗前。这里的视野与客厅并无二致,依旧是那片被暴雨蹂躏的、模糊的城市。
她看着窗外,眼神不再是空洞,也不再是崩溃的疯狂,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像暴风雪过后,万物死寂的荒原,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底下却埋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冻土与寒冰。
匿名包裹是谁寄来的,已经不重要了。
是苏媛的进一步挑衅?是周婉的借刀杀人?还是某个隐藏在暗处、与陆靳深为敌的势力,想要利用她这颗棋子?
无论寄件人是谁,目的为何,这份“礼物”都成功地、彻底地,斩断了她对陆靳深,对这段婚姻,甚至对这个世界,最后一丝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
也正因为一无所有,所以,再无恐惧。
复仇。
这个曾经她觉得遥远而沉重的词汇,此刻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不再是冲动的呐喊,而是一种冷静的、近乎本能的决定。
像一粒落入冰原的种子,在极寒中蛰伏,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她知道,这很难。陆靳深权势滔天,心思缜密,而她,只是一个被囚禁的、失去一切的“罪人”。
但她有时间。
在这座冰冷的囚笼里,她拥有最多的,就是时间。
她可以等。
等一个机会。等一个破绽。
哪怕要等上一年,十年,一辈子。
她会让陆靳深,为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付出代价。
她会用尽一切,夺回属于她的尊严,和自由。
哪怕……最终的结果,是与他,与这整个世界,同归于尽。
窗外的雨势似乎小了一些,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可怕。
林晚转过身,不再看那片令人压抑的景色。她走出书房,来到客厅,目光落在宋城今天送来的、那摞崭新的财经杂志上。
她走过去,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
目光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分析报告上,不再是为了保持思维活跃,也不再是为了寻找可能的商业线索。
而是为了,寻找武器。
寻找一切可能用来攻击、摧毁那个男人的武器。
她的眼神,平静,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只是那平静的眼底深处,是万年不化的、冰冷的恨意。
像深海之下的暗流,无声,却蕴含着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
暴雨终将停歇。
但有些东西,一旦冰封,便再难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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