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斯魔与格蕾修那相互依偎着消散的剪影,如同最后一点余烬落入冰冷的深渊,在星的视网膜上烙下永恒的痛楚。
手中帕朵的骰子依旧温热,千劫燃尽处的硫磺味尚未散尽,守护壁垒崩塌的轰鸣仍在耳中回荡。
四位英桀的逝去,不仅仅是力量的损失,更是将她心中刚刚建立的、关于“真我”与“传承”的温暖图景,粗暴地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通往冰冷现实的口子。
她站在原地,身体僵硬,灵魂仿佛被抽空,只剩下无边的麻木与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连手背上刻印的悲鸣,都似乎变得遥远。焉灭那宣告终局的空洞回响,似乎已成定论。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黑暗的临界点——
“呵呵呵呵…”
一阵低哑而充满磁性的、带着癫狂科学兴趣的笑声,如同毒蛇吐信,突兀地切入这片死寂。
星茫然地抬眼,只见身旁扭曲的数据流中,一片幽绿色的、如同生物组织般蠕动的光域强行撑开。梅比乌斯的身影从中浮现,她那蛇一般的竖瞳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紧紧盯着远处的焉灭,仿佛在审视一件前所未有的、完美的“实验标本”。
“太美妙了…这纯粹的‘熵增’!这极致的‘终末’形态!”梅比乌斯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她舔了舔嘴唇,完全无视了星的状况,眼中只有对未知的贪婪,“让我看看…你这终极的‘无限’,内部到底是什么构造!?”
她竟主动地、带着一种献身于研究的狂热,将自身的数据本质化作一道幽绿色的、充满了“解析”与“侵蚀”特性的能量流,如同飞蛾扑火,猛地撞向了焉灭周身的虚无力场!
“梅比乌斯!不要!”星下意识地嘶喊出声,尽管声音沙哑无力。
但梅比乌斯根本充耳不闻。她的能量流在触及力场的瞬间,并未像千劫那样直接湮灭,而是如同病毒般,试图渗透、解析、同化那片“虚无”!她要以自身对“无限”的理解,去反向感染这终极的“终点”!
焉灭那漠然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类似“识别”的反应。那旋转的莫比乌斯环似乎滞涩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就是这一瞬!
梅比乌斯的侵蚀成功了…万分之一秒?或许更短。她似乎捕捉到了某种…类似于“结构”或“程序”的运行轨迹碎片!
“看到了!我看到了——!”她在意识彻底消散前,发出了最后一声混合着狂喜与痛苦的尖啸,那幽绿色的能量流如同被强酸溶解,瞬间崩溃,但她那捕捉到的、关于焉灭力量存在某种“内在规律”而非纯粹“无序”的珍贵信息碎片,化作一道微弱的绿色流光,强行射入了星的脑海!
梅比乌斯,这位追逐“无限”的狂人,以自身为探针,用最符合她本质的方式,为星揭示了焉灭力量并非绝对混沌,而是遵循着某种未知、冷酷“规则”的第一丝线索!代价是她的彻底“溶解”。
星的脑海因这强行注入的信息而一阵刺痛,麻木的心神被强行扯回一丝清明。规则…焉灭的力量,有规则?
还未等她消化这用疯狂换来的情报——
“当当当当——!终幕的高潮,怎能缺少最伟大的魔术师——维尔薇的登场呢?!”
一个充满戏剧张力与夸张喜悦的声音,如同穿透阴云的阳光(尽管这阳光如此刺眼),响彻四周!
无数齿轮的虚影、彩色的蒸汽、荒诞的机械造物如同烟花般在星周围爆开,强行驱散了一部分压抑的绝望感!维尔薇站在一个由光线构成的、不断变换形态的舞台上,戴着她的高顶礼帽,挥舞着光之指挥棒,仿佛正在指挥一场献给终末的盛大演出。
“看好了,我亲爱的观众与合作者!”维尔薇对星眨了眨眼,笑容灿烂得令人心碎,“面对无法理解的‘规则’?那就用超越规则的‘奇迹’去应对!逻辑的尽头,是想象力的起点!?”
她将手中的指挥棒猛地指向焉灭!
霎时间,无数由纯粹想象力与数据构成的、荒谬绝伦却又蕴含着奇异力量的造物凭空出现——会唱歌的炮弹、能扭曲空间的哈哈镜、发射着彩虹光束的玩偶军队…它们如同滑稽而悲壮的冲锋队,前赴后继地撞向焉灭的力场,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干扰”!用最不合理、最不可预测的“混乱”,去冲击那看似绝对的“秩序”!
这些荒诞的造物在力场前如同肥皂泡般纷纷破碎,但它们带来的短暂“信息扰动”,确实让焉灭周身的虚无产生了极其细微的、类似“运算过载”般的涟漪!她在处理这些毫无逻辑的“噪音”时,那漠然的运转,出现了一刹那的“迟滞”!
维尔薇大笑着,在最后一个机械玩偶爆炸产生的绚丽彩光中,如同完成谢幕的演员,优雅地躬身行礼。
“演出…到此结束!接下来的舞台…交给你了,我的‘奇迹’合伙人!?”
她的身影在彩光中化作无数飞舞的齿轮光点,彻底消散。她用一场最不符合常理的“演出”,证明了即使是终末的规则,也存在被“意外”干扰的可能,为星争取到了第二次极其宝贵的、意识完全清醒的喘息之机!
星的思维因维尔薇的“干扰”而彻底活跃起来,梅比乌斯用生命换来的“规则”线索,与维尔薇用想象验证的“干扰”可能性,在她脑中疯狂碰撞!
而就在这时,一股浩瀚而平和的意志,如同无垠的星海,温柔地包裹了她因接连冲击而混乱不堪的精神世界。
苏的身影,在星海般流淌的数据背景中凝聚。他盘膝而坐,双眼自然闭合,眉心的天慧之眼散发着洞悉一切的金色光辉。
“静心,星。”苏的声音直接响彻她的意识深处,带着抚平波澜的力量,“梅比乌斯揭示了‘规则’,维尔薇验证了‘干扰’…现在,你需要…‘看见’那规则的‘节点’。”
他眉心的天慧之眼骤然亮起!一道纯粹由智慧与洞察力凝聚的金色光束,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向焉灭!这不是能量攻击,而是最高层次的“信息探查”!
焉灭那一直漠然的眼眸,终于出现了明显的变化!那旋转的莫比乌斯环骤然加速,仿佛在抵抗这种直指本质的窥探!苏的探查光束在触及力场的瞬间便开始剧烈消耗、崩解!
苏的身体在虚空中微微震颤,嘴角溢出一丝金色的数据流光,那是他意志与本源在飞速燃烧的迹象!但他没有退缩,那双始终闭合的眼睛,仿佛穿透了一切虚妄,牢牢锁定着焉灭力量运行中,那基于梅比乌斯和维尔薇牺牲所揭示的、可能存在的…最薄弱的“间歇期”!
“就是…现在!”苏的声音因过度消耗而变得扭曲、空灵,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将那计算出的、可能仅有亿万分之一秒的“间歇期”时间点,如同最终的信标,清晰地烙印在了星的灵魂深处!
下一刻,苏的身影,连同他那浩瀚的智慧,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燃尽,化为点点金色的星尘,消散于虚无。他以自身为代价,为星点亮了通往那渺茫胜机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路标!
“苏前辈——!”星发出泣血般的悲鸣。
接连的牺牲,信息的冲击,希望的微光与绝望的黑暗疯狂交替,几乎要将她的精神撕裂!
而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悲痛达到顶点的刹那——
一道冰冷、决绝、超越了时间意义的刀光,如同暗夜中唯一的闪电,无声无息地亮起!
樱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那被苏标记出的、理论上存在的“间歇期”轨迹之上!她人刀合一,将“刹那”的极意催发到前所未有的巅峰!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验证”!验证苏用生命换来的计算,是否准确!
她的刀,快得仿佛斩断了因果,在焉灭力量那理论上最微弱的瞬间,触碰到了那片“虚无”!
叮——!
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如同冰晶碎裂的脆响!
樱的刀尖,在焉灭周身的力场上,留下了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到极致的…斩痕!
虽然那斩痕瞬间便被涌来的虚无抚平,虽然樱的身影也因这超越极限的一击而在反噬中如同破碎的琉璃般,从刀刃开始,寸寸湮灭…
但她成功了!
她用自身的存在,证明了苏的牺牲并非徒劳!证明了那“间歇期”真实存在!证明了这看似绝对的“终末”,确实存在着可以被利用的、哪怕只有一瞬的…“破绽”!
樱在彻底消散前,回眸看了星一眼。那双总是清冷的紫色眼眸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流露出一种…寄托与决然的鼓励。然后,她如同月下消散的樱花,无声无息,归于寂静。
星僵立在原地。
梅比乌斯的疯狂探索,维尔薇的荒诞干扰,苏的智慧燃烧,樱的刹那验证…
四位英桀,以他们最本质的方式,用连续的、递进的牺牲,为她铺就了一条通往那渺茫可能性的、血与火的道路。他们不仅给了她喘息,给了她信息,更将那份沉重的、名为“希望”的火种,强行塞入了她几乎冻结的手中。
手背上,对应着他们的刻印灼热得发烫,仿佛在发出最后的咆哮与催促。
她知道了规则,知道了干扰的方法,知道了破绽存在的瞬间…
但是…
代价…太沉重了。
八位英桀…整整八位熟悉的身影,八份沉重的信念,为了她,在她眼前…如同烟花般燃尽、湮灭…
这份“希望”,浸满了鲜血与泪水,沉重到她几乎无法举起。
焉灭那空洞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接连的“干扰”与“窥探”,似乎让这终末的化身,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星这个最后的“变量”身上。
那股吞噬一切的压迫感,骤然倍增!
星的瞳孔中,倒映着焉灭那愈发冰冷的身影,也倒映着那八位逝去英桀最后的光芒。
她握着帕朵的骰子,感受着体内奔流的、承载了所有信念与牺牲的力量,泪水混合着决意,汹涌而下。
这条用牺牲铺就的道路…
她…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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