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玄的目光如冰冷的蛛丝,缠绕着她,寸寸收紧,几乎要勒入她的神魂,榨出那个关于“消息来源”的答案。雨声淅沥,敲打在院中枯荷与青石板上,衬得这方寸庭院的寂静愈发令人窒息。
那跪在雨地里的内侍屏息凝神,不敢抬头,仿佛也化作了庭间一尊湿淋淋的石雕。
就在楚惊鸿感到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即将崩断的刹那——
萧景玄却倏然收回了那逼视的眸光,仿佛刚才那致命的诘问只是随口一提。他转向雨中跪伏的内侍,语气恢复了帝王的淡漠威仪:“让他去御书房候着。”
“是!”内侍如蒙大赦,叩首后匆匆退去,脚步声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庭间又只剩下他们二人,隔着一扇窗,一里一外,一干一湿。
萧景玄转回身,抬手拂去肩头积聚的细小水珠,动作从容不迫,仿佛方才那剑拔弩张的对峙从未发生。他的视线再次落回她苍白如纸的脸上,唇角牵起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却无半分暖意。
“大理寺倒是勤勉。”他似在评价,目光却在她眼中细微的惊悸上逡巡,“看来南诏这桩案子,牵扯出的泥泞,比朕想的还要深些。”
他话中有话,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绒布的钝器,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南诏案牵扯出的,又何止是南诏?
“爱卿方才似乎受了惊?”他忽然问道,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仿佛真的在关切,“脸色这般不好。可是这院子太过冷清,住不习惯?”
他明知故问!将她困于此地,用往事、用阴谋、用无处不在的审视步步紧逼的是谁?!
楚惊鸿喉头哽咽,一股混杂着恐惧、屈辱和无力反抗的愤懑在胸腔里冲撞,却不得不强行压下。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情绪,声音低哑:“臣……不敢。陛下安排,自是周全。”
“是么?”萧景玄轻笑一声,那笑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凉薄,“朕还以为,爱卿更习惯沙场秋点兵的自由,而非这四方宫墙内的……安逸。”
他刻意顿了顿,欣赏着她瞬间更加绷紧的肩线,才慢条斯理地继续:“不过,既入了朕的御前,总要慢慢习惯。毕竟……”
他微微倾身,隔着雨丝氤氲的窗棂,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眼睫上,声音压得低沉,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掌控欲:
“日后,常伴朕左右的时日,还长得很。”
常伴左右……如同最精致的囚鸟,被锁在金丝笼中,日夜承受着饲主莫测的凝视与拨弄。
她指尖冰凉,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与沉默。
萧景玄似乎对她的反应颇为满意,终于直起身,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关怀”。
“雨势渐大了,爱卿早些歇息吧。”他语气淡然,仿佛只是来闲话家常,“明日,还有新的军报文书送来,还需爱卿……‘独到’的眼光,为朕分忧。”
他将“独到”二字咬得微重,如同又一次无声的警告和嘲讽。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步入细密的雨帘之中。玄色身影很快穿过庭院,消失在月门之外,仿佛从未出现过。
唯有那冰冷的威压和话语,如同浸透了雨水的蛛网,依旧黏腻地缠绕在她周身,挥之不去。
院门外,那两名值守的太监如同幽灵般重新合拢院门,落下锁钥。
楚惊鸿依旧僵立在窗边,许久,才缓缓呼出一口窒闷许久的气,带着剧烈的颤抖。她无力地靠坐在窗下的矮榻上,只觉得浑身脱力,冷汗早已浸透重衣。
窗外雨声渐疾,敲打得人心烦意乱。
那张写着警告的纸条,如同烫手的山芋,还藏在她袖中。皇帝方才的句句逼问,分明意有所指!他即便没有亲眼看到纸条,也定然猜到了什么!他甚至可能……就是在等她主动交出,或者在她惊慌失措的处理中,抓住更确凿的把柄!
还有“青沙口”……他承认了密报印证了她的猜测!那纸条所言非虚!可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朝中、军中,甚至这宫闱之内,暗流汹涌的程度远超她的想象!而那传递消息之人,能得知这等机密,其身份和目的,细思极恐!
“御前茶”……“旧衣为饵”……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骤然落下。
她被困在这里,如同置身于一张巨大而精致的蛛网中央,看不见的丝线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而那只最强的掠食者,正耐心地在网外徘徊,时而轻触蛛丝,欣赏着猎物的挣扎。
夜,在雨声中深沉。
她不敢点灯,蜷缩在榻上,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警惕地捕捉着院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每一次风声,每一次远远传来的声音,都让她心惊肉跳。
那纸条,她最终不敢保留,就着窗外流入的些许水光,将其上的字迹反复铭记于心后,一点点撕得粉碎,揉成 tiny 团,混入窗前花盆的湿泥之中,企图让雨水和泥土掩盖这致命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心力交瘁,却毫无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中,似乎夹杂了一丝极轻微、不同于雨滴敲打的异响。
像是……极轻的脚步声,踏在院中湿滑的地面上?
她的心脏猛地提起,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透过支摘窗的缝隙,向外望去——
院中漆黑一片,雨雾朦胧,什么也看不清。
唯有那株枯竭的莲池方向,似乎有一道比夜色更浓的黑影,极快地一闪而过,融入了假山的阴影里,快得如同幻觉。
是巡夜的侍卫?还是……?
她不敢确定,心脏狂跳不止,死死攥紧了窗棂。
那黑影消失后,院中重归寂静,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
仿佛刚才那一瞥,只是她过度紧张下的错觉。
然而,一种比之前更强烈的不安感,却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淹没了她。
这看似守卫森严的囚笼,或许,并非只有皇帝一人的眼睛。
黑暗中,危机四伏。
她缓缓滑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望着窗外无边的夜雨,只觉得前路茫茫,杀机暗藏,看不到一丝光亮。
而遥远的御书房内,烛火或许,彻夜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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