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热风拂过北境的田野，谷穗已经抽出浅浅的绿芒，沉甸甸地压在禾秆上，随风摆动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在诉说着生长的秘密。林安蹲在田埂上，用指尖轻轻捏了捏谷穗，饱满的颗粒在指腹下滚动，带着阳光晒透的温热。
“比寒潭堡的谷穗饱满半分。”林安直起身，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脚下的泥土里。他转头看向不远处，阿古正带着黑石部落的汉子们给谷田追肥，腐熟的羊粪被均匀地撒在禾秆根部，黑黝黝的，散发着特有的腥气。
“安哥说的是！”阿古直起腰，用袖子抹了把脸，黝黑的皮肤上沾着粪肥，却笑得格外爽朗，“萨满去看过了，说这谷子至少能收八石，够我们部落吃到来年开春！”他指着田垄尽头，“那边新垦的五亩地也下种了，用的是你们带来的谷种，芽出得齐整着呢。”
李石扛着长杆走过来，杆头绑着块红布，是用来驱赶啄谷穗的飞鸟的。“你看这群麻雀，”他挥着长杆吆喝几声，惊得鸟群扑棱棱飞起，“以前见了人影就跑，现在胆儿肥了，敢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偷谷子！”
赵丫提着个竹篮从渠边走来，里面装着刚摘的黄瓜和西红柿，是暖房里种的中原蔬菜，翠绿的瓜皮上还挂着水珠。“歇会儿吧，吃点东西。”她把黄瓜递给林安和阿古，“白灵婶婶让人捎信来，说寒潭堡的麦子也快熟了，张婶正等着咱们回去收麦呢。”
提到寒潭堡，林安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暖意。离开堡里已有半年，不知道演武场的梅树抽出新枝没有，柳老的旱烟袋是否还总忘了装烟丝。他从怀里掏出块玉佩，羊脂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上面的乐谱纹路被摩挲得越发清晰。
“等北境的谷子灌浆了，咱们就回去。”林安把玉佩重新揣好，“收完寒潭堡的麦子，正好赶得上这边的秋收。”
正说着，远处传来驼铃声，一串熟悉的冰鸟图腾小旗在风中摇曳——是阿依娜派出的信使回来了。信使骑着匹枣红色的马，速度飞快，马蹄扬起的尘土在绿色的田野上拉出条黄线。
“是从锁龙关回来的！”阿依娜的声音从田埂那头传来，她穿着件淡蓝色的布裙，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快步朝着信使迎去。
信使翻身下马，手里捧着个牛皮纸信封，封蜡上印着锁龙关的火漆。“阿依娜首领，林安哥，”信使的声音带着旅途的疲惫，“石老让我给你们带信，说锁龙关以西发现了股流寇，大约有百十人，正往黑风渊这边移动，怕是要闯北境！”
林安心里一沉，接过信封拆开。石老的字迹遒劲有力，信上写得清楚：流寇自称“黑风帮”，原是轮回宗残余势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近日洗劫了锁龙关附近的两个村落，看动向是想穿过黑风渊，到北境抢夺粮食。
“这群杂碎！”李石把长杆往地上一拄，震得泥土簌簌掉落，“刚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就来捣乱！看我不一锄头把他们脑袋开瓢！”
阿古也握紧了腰间的弯刀，刀鞘上的狼牙吊坠因用力而晃动：“敢来抢我们的谷子，让他们有来无回！”黑石部落的汉子们纷纷响应，吆喝着要去黑风渊设伏。
“别冲动。”林安按住阿古的肩膀，目光落在信上“百十人”三个字上，“他们人多，硬拼吃亏。北境的谷田分散，万一被他们钻了空子，毁了庄稼就麻烦了。”
阿依娜接过信纸，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石老说锁龙关的护卫抽不开身，让我们自己多加防备。”她看向林安，眼神里带着询问，“你说怎么办？”
林安沉吟片刻，指着地图上的黑风渊出口：“黑风渊只有这一处狭窄通道，易守难攻。我们可以在那里设下陷阱，再派些人伪装成牧民，把他们引进去。”他顿了顿，看向阿古，“黑石部落熟悉地形，能不能在通道两侧的山上备好滚石？”
“没问题！”阿古拍着胸脯，“我爹以前是守山的，知道哪里的石头最容易撬动。保证他们一进去，就被砸成肉泥！”
“我带些人去通道口埋伏，”李石抽出宽刃短剑，剑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用削尖的木桩子挖陷阱，保证他们的马蹄寸步难行！”
赵丫也开口：“我去准备草药和伤药，再配些迷药，涂在箭头上，能让他们失去力气。”
林安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记住，我们的目的是赶跑他们，不是硬拼。保住谷田最重要，只要粮食还在，他们就抢不走我们的希望。”他看向阿依娜，“你带妇人和孩子去暖房附近设防，那里囤着今年的新粮，绝不能有失。”
阿依娜用力点头，发间的银链轻轻晃动：“放心，我会让萨满带着部落的老人守着，谁也别想靠近粮仓。”
信使休息片刻后，又骑着马赶去其他部落报信——阿依娜已经决定联合北境所有部落，共同抵御黑风帮。田埂上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刚才还在说笑的人们，此刻都握紧了手里的农具，眼神里透着警惕与坚定。
林安望着黑风渊的方向，热风卷起他的衣角，谷穗在风中剧烈摇晃，像是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他知道，平静的日子暂时要被打破了，但他更知道，这些亲手种下的谷穗，这些用汗水浇灌的希望，绝不能被流寇毁于一旦。
“行动吧。”林安拔出玄铁剑，剑穗的红绳在风中猎猎作响，“让他们看看，北境的土地，不是谁都能撒野的！”
众人齐声应和，声音在田野上回荡，惊得飞鸟再次腾空。阿古带着黑石部落的汉子们往黑风渊的山上走去，李石扛着锄头去挖陷阱，赵丫提着药篓往暖房赶，田埂上的身影匆匆忙忙，却井然有序。
林安最后看了眼沉甸甸的谷穗，玄铁剑在他手中微微震颤，像是在呼应着他的决心。他知道，这场仗不好打，但只要他们守住了谷田，守住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北境的秋天，就依然会结出饱满的果实。
风还在吹，谷穗还在摇，只是田畴间的歌声，暂时变成了战前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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