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无声滑行在漆黑如墨、水波不兴的幽冥暗河上,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唯有船头那盏幽幽跳动的引魂灯,散发出微弱而惨绿的光晕,勉强照亮方寸之地。王小仙瘫坐在冰冷的船板上,背靠着船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火辣辣的痛楚,冷汗浸透了破碎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体内的灵力近乎枯竭,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传来阵阵撕裂般的抽痛。神魂更是萎靡不堪,仿佛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空落落的,那是强行斩断一半因果、与那神秘摆渡人达成交易后留下的可怕后遗症。脑袋里像是有一万只苍蝇在嗡嗡作响,视线阵阵发黑,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不断涌上来,要将他彻底吞噬。
他艰难地转过头,望向身后。那片发生过惨烈搏杀的洞窟河岸,早已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连那三个水鬼愤怒而不甘的咆哮声,也已被死寂的河流彻底吞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付出巨大代价的心痛交织在一起,让他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浓浓疲惫和自嘲的痞笑。
“妈的……这船票……真他娘的贵……” 他低声咒骂着,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一半的因果啊!虽然他现在还不完全清楚这具体意味着什么,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绝对是个天大的麻烦,未来指不定要因此倒什么血霉。
他低下头,看向蜷缩在自己脚边、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黑爷。黑爷庞大的身躯软绵绵地瘫着,胸口那焦黑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虽然那异种死气的侵蚀似乎被小舟上某种奇异的力量暂时抑制住了,但它的生机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流逝,暗金色的瞳孔紧闭,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它还活着。鸡哥则安静地蹲在黑爷的脑袋旁,用小喙轻轻梳理着它凌乱的毛发,小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王小仙心中一痛,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黑爷冰凉的头颅,感受着它微弱的生命波动。“黑爷,撑住……咱们已经上了船,总会找到办法救你的……” 他喃喃自语,既是在安慰黑爷,也是在给自己打气。他从怀里摸索出最后几颗温养神魂、补充气血的丹药,自己吞下一半,将另一半捏碎,混合着一点清水,小心翼翼地喂进黑爷口中。丹药入口,化作微弱的暖流,暂时稳住了黑爷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但也仅仅是吊住一口气而已。
安置好黑爷,王小仙才将注意力放回自身。他内视己身,情况糟糕透顶。丹田内的灵力漩涡几乎停止旋转,黯淡无光。那枚作为根基的因果道种,表面竟然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纹,原本朦胧的清辉也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这正是斩断一半因果的直接体现!道基受损!
“亏大了……这次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王小仙龇牙咧嘴,心疼得直抽抽。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必须尽快恢复一点实力,以应对未知的前路。他尝试运转《九转幽冥体》,却发现此地的幽冥死气虽然浓郁,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惰性”,极难被引动和吸收,恢复速度慢得令人发指。
“这鬼地方……连气都不让人好好喘一口。” 他无奈放弃,只能依靠丹药的药力慢慢温养。同时,他分出一缕微弱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怀中那枚冰凉沉寂的轮回印。轮回印依旧被层层禁制封印,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刚才在洞窟中的异动只是幻觉。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与它之间,似乎多了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法斩断的诡异联系,或许……这就是剩下那一半因果的体现?
小舟依旧在不紧不慢地自动航行,仿佛有一个无形的舵手在操控。船头的引魂灯安静地燃烧着,绿色的火苗偶尔会轻轻晃动一下,映照出船下漆黑如镜的水面。水面下,似乎有巨大的、模糊的阴影缓缓游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但它们都对这艘小舟视而不见,仿佛它不存在一般。
“这船……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 王小仙抬头望向黑暗的前方,目光凝重。河流仿佛没有尽头,两岸是虚无的黑暗,感觉不到任何空间和时间的概念。这种完全未知的旅程,比面对明刀明枪的敌人更让人心慌。
时间一点点流逝,或许是一刻钟,或许是一个时辰,在这片黑暗中没有参照物。王小仙的伤势在丹药作用下稍微稳定,但距离恢复战力还差得远。他强打精神,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突然,前方无尽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那光亮起初只有针尖大小,在绝对的黑暗中异常显眼。随着小舟的靠近,光点逐渐变大,渐渐能看清,那似乎是一个……渡口?
一个极其简陋、破败的渡口。由几根腐朽的木头搭建而成,延伸进暗河中。渡口上,孤零零地挂着一盏和白小舟船头一模一样的引魂灯,散发着同样的惨绿光芒。渡口后方,则是一片朦胧的、仿佛被浓雾笼罩的陆地阴影,看不真切。
“到站了?” 王小仙心中一紧,挣扎着想要站起,却浑身无力。他紧紧握住了袖中暗藏的最后一张攻击符箓,示意鸡哥提高警惕。
小舟精准地、无声地靠在了破败的木制渡口边,轻轻碰撞,发出“咯吱”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格外刺耳。
船停了。引魂灯的火苗恢复了平静。
渡口上空无一人,只有那盏灯在静静燃烧。对岸的迷雾缓缓涌动,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和压抑。
王小仙没有立刻下船。他眯起眼睛,因果道种虽然受损,但残存的灵觉依旧让他感到一丝不安。这渡口,太平静了,平静得反常。
“贵客既已付了船资,何不上岸一叙?” 一个苍老、沙哑、仿佛两块枯木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迷雾深处传来。
声音响起的瞬间,王小仙浑身汗毛倒竖!他根本没察觉到那里有任何气息!
只见渡口的迷雾向两侧分开,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一根扭曲的木头拐杖,缓缓走了出来。他穿着破旧的蓑衣,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干瘪的下巴和毫无血色的嘴唇。他身上的死气浓郁得如同实质,却与那摆渡人同源,带着一股古老、腐朽、规则般的味道。
又一个幽冥之地的“存在”!
王小仙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却瞬间堆起了他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谄媚和惶恐的笑容,挣扎着爬起身,对着那佝偻身影躬身行礼,语气恭敬至极:
“晚辈王小仙,误入宝地,多谢前辈搭救!不知前辈在此,有何指教?” 姿态放得极低,充分展现了一个“侥幸逃生、不知所措”的晚辈该有的样子。
那蓑衣老者停下脚步,斗笠微微抬起,似乎“看”了王小仙一眼。王小仙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目光扫过自己,仿佛能穿透血肉,直窥灵魂深处,尤其是他体内那受损的因果道种和怀中的轮回印。
“指教谈不上。” 老者的声音依旧干涩,“老朽乃此‘忘川渡’的引路者。阁下既乘舟至此,便是因果所致。前方有三条路,对应三种因果,阁下需择一而行。”
他手中的拐杖轻轻一顿地面。
“嗡!”
渡口前的迷雾再次翻滚,显露出三条模糊的道路虚影。
左边一条,雾气猩红,隐约传来凄厉的哭嚎和兵刃交击之声,煞气冲天。
中间一条,雾气灰白,死寂无声,仿佛通往永恒的安宁,却也带着令人心悸的虚无。
右边一条,雾气斑斓扭曲,光怪陆离,似乎蕴含着无数变幻的幻象,让人心神不宁。
“血煞道,涤荡因果,杀伐证道,九死一生。”
“寂灭道,忘却因果,归于虚无,永世沉沦。”
“迷梦幻道,沉沦因果,颠倒迷离,真假难辨。”
老者缓缓介绍,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择路而行,后果自负。此乃此地规则。”
王小仙看着这三条看起来都没什么好果子的道路,心里直骂娘。这哪是选择,这分明是换着法子要命!他脸上却露出更加谦卑和为难的神色:
“这个……前辈明鉴!晚辈修为低微,身受重伤,同伴垂死,实在经不起任何折腾了。不知……有没有第四条路?比如……那条能直接送晚辈回阳间的路?” 他试探着问道,眼神充满了“真诚”的期待。
老者斗笠下的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阳间路?有。”
王小仙心中一喜。
“拿你剩下的全部因果,以及那枚‘轮回印’来换。” 老者的声音冰冷无情。
王小仙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剩下的全部因果?再加上轮回印?那和形神俱灭有什么区别?这老家伙比那个摆渡人还黑!
他心中怒火中烧,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是讪讪地笑道:“前辈说笑了……晚辈这点家当,哪入得了您的法眼。只是这三条路……实在凶险,晚辈能否在此稍作歇息,等伤势好转些再选?”
他在拖延时间,同时疯狂催动残存的因果道种,推算这三条路的吉凶,以及……这老者的意图。他绝不相信这老东西只是好心在这里当指路明灯。
老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此地非久留之地。渡口灯灭之前,必须离开。否则,便永远留下,成为这渡口的一部分吧。”
王小仙抬头看去,只见渡口上那盏引魂灯的火苗,比刚才似乎微弱了一丝!
时间紧迫!
他目光再次扫过三条迷雾道路,因果道种传来的反馈混乱而模糊,但隐约间,他似乎感觉到,那条看似最危险的“血煞道”深处,隐隐有一丝微弱的、与他怀中某物(或许是那枚幽冥殿令牌?)产生感应的波动?而其他两条路,则是彻底的死寂和迷茫。
是陷阱?还是机缘?
王小仙心念电转,脸上阴晴不定。他知道,必须尽快做出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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