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的沈清砚在听到关门声之后，开门来到客厅。
餐桌上的早餐精致而温热，小米粥熬得金黄糯软，煎蛋边缘金黄，几碟小菜看着就清爽可口。
一切都彰显着母亲无声的爱，即使昨夜经历那般激烈的不愉快，她依旧早早起床，为自己准备好一切。
沈清砚鼻尖一酸，默默坐下，强迫自己将那些食不知味的早餐一点点咽下去。
母亲的爱，沉重得像一道温柔的枷锁。
沈清砚收拾好碗筷，站在厨房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母亲那里问不出，那爷爷奶奶呢？
当年父亲去世，爷爷奶奶同样悲痛欲绝。
后来，母亲提出约法三章，爷爷似乎……就难么接受了母亲定下的规矩，甚至没有为痴迷医学的自己争取过一次。
现在想想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爷爷一生悬壶济世，视中医传承为生命，怎么那么轻易放弃天赋异禀的自己？
后来明面上不能学，私下也一直教授自己中医。
这前后矛盾又是为什么？
一切好像越来越扑朔迷离。
除非，他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内情，并且……默认了母亲的恐惧是合理的。
想到这里，沈清砚一刻也待不住，拿起外套便出门，她要去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再次回到爷爷家的小院，心境已截然不同。
爷爷正坐在书房的老梨花木椅里，戴着老花镜翻阅一本泛黄的医案。
“爷爷。”沈清砚走进去，声音有些干涩。
爷爷抬起头看到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已料到。
他摘下眼镜，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坐吧砚砚。看样子昨晚睡得不好，心里有事，憋着难受，就跟爷爷说说。”
爷爷的敏锐和直接，反而让沈清砚准备好的迂回说辞卡在了喉咙里。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开门见山。
“爷爷，”她直视着爷爷慈祥却深邃的眼睛。
“我想知道，关于我爸的事。他当年……真的只是意外吗？”
书房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爷爷布满皱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泛黄的医案，久久没有言语。
沈清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良久，爷爷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岁月的沉重和无力。
“砚砚，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沈清砚便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我妈的反应太奇怪了，爷爷。”沈清砚急切地倾身。
“那三条规矩，像烙铁一样烙在我们身上。
如果不问清楚，我这辈子都无法安心。
爷爷，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当初妈妈不准我学医，你……你为什么没有反对？”
爷爷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个悲痛的时刻。
“你妈妈当年差点跟着你爸去了。”沈老爷子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她哭得昏死过去好几次，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
我就你爸这么一个儿子……那种痛，锥心刺骨。
我们看着你妈那个样子，再看看还那么小的你……我们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了。”
他转回头，眼中带着老人特有的无奈和悲凉。
“你妈立下那三条规矩前找过我，她说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才能让你平平安安。
我问她什么意思，她却不愿多说。
我……我那时只觉得她悲伤过度，说的都是糊涂话。可她以死相逼，砚砚……”
爷爷的声音哽咽了。
“我失去了儿子，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这个家彻底散掉。
我想着，时间久了，也许她就慢慢走出来了，那些所谓的约定……也就淡了。至于学医。”
爷爷痛苦地闭了闭眼，“那时看你妈那个状态，我哪里还敢提让你学医刺激她，万一她真的想不开……”
沈清砚的眼泪无声滑落。
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风雨飘摇的家，看到了爷爷在丧子之痛和维持家庭之间的艰难挣扎。
他的沉默，并非知情，而是一种疲惫的、绝望的退让。
“所以……你也不知道爸爸的死，到底有没有别的原因？”沈清颤声问。
爷爷缓缓摇头，眼神浑浊而困惑。
“警方当年的结论就是一场医闹，那个家属觉得是你爸能力差，没有治好当事人，导致当事人留下了残疾。
后来喝了酒，情绪失控，动了刀，事后也悔恨自首了。
一切都看起来合情合理，但是你妈妈却一直说没那么简单。”
爷爷握住沈清砚的手，那双曾经稳健行针的手如今微微颤抖。
“那我爸的治疗有问题吗？”沈清砚赶紧继续追问。
“当时的技术，你爸把手术已经做到最好。
砚砚，听爷爷一句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别再刨根问底了，你妈她……经不起第二次。
安安稳稳的，好不好？”
爷爷的话，像最后一块石头，压在了沈清砚的心上。
连爷爷也不知道真相，或者说，他所知的“真相”就是官方结论。
而母亲的偏执，在所有人看来，只是创伤后无法走出的癫狂。
可是，如果母亲真的知道点什么呢？
如果父亲真的遭遇的不是一场极端意外呢？
那她此刻所有的痛苦、挣扎和对谢知临的拒绝，岂不是一场巨大的荒谬？
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母亲昨夜那惊恐欲绝、歇斯底里的眼神狠狠压了下去。
那不是一个单纯悲伤过度的人会有的眼神，那里面是实实在在的、浸入骨髓的恐惧。
一定有哪里不对。
从爷爷家出来，沈清砚只觉得脚步更加沉重。
真相仿佛被笼罩在一层更浓的迷雾中，一边是官方的意外结论和爷爷的无奈认可，一边是母亲近乎本能的、以生命为代价的恐惧和禁令。
她该何去何从？
回到家，沈清砚走到父亲的遗像前，看着照片里父亲温和的笑容。
轻声说道：“爸，你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妈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我真的好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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