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片梧桐叶落在顾倾然肩头时，她正坐在诛仙台边，看着云海翻涌如旧。身边的石桌上，还放着半盏凉透的桃花茶，是折颜走前亲手沏的——那已是三万年前的事了。
少绾化作白凤凰，最后一次绕着她飞了三圈，尾羽扫过她的发间，留下一根金羽，然后冲入混沌之中，成了滋养新生灵脉的火种；墨渊将苍梧琴留在昆仑墟，琴身渐渐与山石相融，弦音化作山间林风，日夜守护着他曾护过的三界；东华的太晨宫长满了青苔，那枚暖玉被他嵌在三生石旁，成了后来仙者求姻缘时必摸的“定情石”；瑶光的星环散作漫天星辰，照亮了冥界与人间的通路……
如今，四海八荒的上古遗迹里，只剩下她这最后一位上古神。
她抬手，指尖拂过那根金羽，灵力在掌心流转，却已带着迟暮的滞涩。这天地已不再需要上古神力的庇佑，新的法则在轮回中自发生长，仙者有仙者的修行，凡人有凡人的烟火，连冥界的彼岸花，都比从前开得更盛了。
“该走了。”她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这漫长的岁月告别。
起身时，衣袂扫过石桌，那半盏凉茶洒在地上，渗入土中，竟长出一株小小的绿芽。她笑了笑，周身开始泛起柔和的白光，那是她毕生的法力与功德，正一点点剥离，化作甘霖，洒向人间的田埂、仙山的灵脉、冥界的忘川……
梧桐林的最后一片叶子落尽时，她的身影已融入混沌，只在原地留下一枚梧桐叶形状的印记，渐渐与诛仙台的石面融为一体。
后来，有小仙童问师父：“为何咱们修炼时，总觉得天地间有股暖暖的力量？”
师父望着远处的霞光，笑着说：“那是上古神们留给咱们的礼物，是让这天地永远鲜活的根呢。”
而人间的孩童在田埂上追逐时，会看见蒲公英的种子乘着风飞向远方，那风里，藏着比阳光更温柔的力量——那是顾倾然散尽一切后，留给这世界最后的拥抱。
系统空间的白光如流水般漫过脚踝，顾倾然站在这片虚无的澄澈里，指尖悬在半空中，天道的报酬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顺着她的指尖汇入意识深处。那些在三界浮沉的岁月、与同伴并肩的热望、独对混沌的孤寂，此刻都成了具象的光点，在她掌心盘旋、碰撞，最终凝结成一颗温润的晶石。
她轻轻握住晶石，触感微凉，像是握住了自己散落的魂魄。当指尖用力，晶石碎裂成无数细小的光粒，随着她的呼吸消散在空间里——那些或浓烈或隐晦的情感，终于被抽离干净。
最后一丝关于“顾倾然”的记忆碎片飘过时，她看见自己站在桃林里，接过少绾递来的酒坛，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袖上，暖得像场不会醒的梦。
系统提示音在空旷中响起：“情感提取完毕，宿主可选择保留基础认知或清零重启。”
她抬眼望向白光深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保留吧。”
至少，得记得桃林的阳光是什么温度。
顾倾然正怔着，忽然听见脑海里响起熟悉的电子音，带着点雀跃的嗡鸣。她指尖微顿，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绑定的系统0520。
“知道了。”她轻声应着，声音里带着点刚褪去的疲惫，“先不接新任务，我想歇会儿。”
“好嘞！”0520的声音更欢了，“宿主您尽管休息，我帮您盯着任务面板！对了宿主，刚才隔壁系统007还来打听您呢，说您这次任务评分又破纪录了，它家宿主酸得脸都绿了……”
顾倾然听着系统絮絮叨叨地说着其他系统间的八卦，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她靠在廊柱上，望着庭院里随风摇曳的梧桐叶，阳光透过叶隙洒在她手背上，暖融融的。
以前总觉得任务缠身，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如今偶尔停下来，倒也能品出几分自在。她想起刚绑定系统时，自己还是个手忙脚乱的新手，第一次任务就搞砸了细节，被0520急得在脑海里直转圈，后来跟着前辈学经验，熬夜啃资料，才慢慢摸出了门道。
“宿主，”0520忽然压低了声音，“刚才检测到您的精神力波动有点不稳，是不是累着了？要不申请个长假？我看总部最近有个星际度假星球开放，据说风景超好……”
顾倾然失笑：“没那么娇气。”她起身拍了拍衣摆，“只是突然觉得，这样安安静静待着，也挺好。”
她走到石桌旁坐下，桌上还放着早上没喝完的茶，微凉的触感透过瓷杯传来，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0520还在叽叽喳喳说着度假星球的攻略，她没打断，只是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或许，是该给自己放个假了。
“0520，”顾倾然忽然开口，“查一下那个度假星球的行程。”
“哎！好！”0520瞬间来了精神，“宿主您想什么时候去？我马上去申请权限！”
“就下周吧。”顾倾然望着远处的天际线，那里云卷云舒，自在得很，“就我们两个。”
“嗯嗯！就我们两个！”0520的声音里满是期待，连电子音都带着点雀跃的颤音。
顾倾然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味微苦，却带着回甘，像极了这些年走过的路——有急有缓，有起有落，却终究在收尾时，尝到了几分值得。
一周后，顾倾然站在星舰的观景台前，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星云，像打翻了的颜料盘，绚烂得让人移不开眼。0520的电子音在脑海里蹦跶：“宿主你看！那是猎户座旋臂！上次任务路过时你还说想停下来看看呢！”
顾倾然弯了弯唇：“看见了。”
这些年忙着穿梭各个世界做任务，她几乎没好好看过沿途的风景。这次星舰飞得不快，0520特意调了休闲航线，说是要让她“沉浸式感受宇宙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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