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了几天。凌的生命体征逐渐稳定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但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临界状态。那偶尔出现的无意识动作变得更加频繁，眼皮也开始在沉睡中微微颤动。
瑞娜几乎不眠不休地守着他，密切注意着任何微小的变化。她知道，苏醒的时刻可能即将到来。
这天，当她正在调整静脉滴注的速度时，看到凌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然后，那双紧闭了许久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他的眼神是空洞而迷茫的，没有焦点，只是茫然地对着医疗室柔和的天花板。过了好几秒，那涣散的瞳孔才开始慢慢凝聚，仿佛意识正从极其遥远深邃的地方艰难地回归。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床边瑞娜的脸上。
瑞娜屏住呼吸，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凌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发出一点干涩的气音。他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
瑞娜立刻用棉签蘸了点水，小心地湿润他的嘴唇，然后用吸管喂了他一点点温水。
清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凉意。凌尝试吞咽，动作缓慢而吃力。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瑞娜，那眼神深处，除了极度的疲惫和虚弱，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以及一种仿佛穿透了迷雾般的、更加沉静的东西。
他试着抬起手，但手臂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根本无力抬起。他只能微微转动眼球，打量了一下周围陌生的环境——干净简洁的医疗室，运行平稳的仪器，以及窗外深邃的星空。
“我们……在哪里？”他的声音极其沙哑微弱，几乎听不清。
“一艘船上。我们离开了锈蚀星。”瑞娜回答道，她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她看着他，补充道，“你昏迷了很长时间。”
凌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最重要的事情，目光再次聚焦在瑞娜身上，尤其是她打着夹板的左臂和脸上尚未完全消退的疲惫。
“你……没事？”他问，声音依旧微弱，但带着清晰的关切。
“我没事。”瑞娜点了点头，“伤会好的。”
听到这个回答，凌眼中那最后一丝紧绷似乎松弛了下来。他重新闭上眼睛，像是这短暂的清醒和交谈耗尽了他刚刚积攒起来的一点力气。
他没有问道歉，没有问过程，甚至没有问他们是如何逃出来的。在那场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经历之后，有些东西已经不需要用语言来确认。
瑞娜也没有再多说。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重新陷入沉睡，但这一次，是情况稳定后的正常睡眠，而非之前的昏迷。
医疗室内恢复了寂静，只有仪器规律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凌似乎又恢复了一点意识，他没有睁眼，只是极其轻微地向着瑞娜所在的方向，微微偏了偏头。
一个微小到几乎不存在的动作，却仿佛诉说了千言万语。
瑞娜看着他的侧脸，心中明白，他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一种超越言语的信任与羁绊。这羁绊，是在锈蚀星的垃圾堆与枪火中淬炼而成，坚不可摧。
然而，她也知道，凌虽然醒来了，但他体内那曾经的力量源泉已经破碎。前方的路，依旧布满未知。而他们此刻所在的这艘船，以及它通往的目的地，又将带来怎样的新的挑战？
这些问题的答案，只能留待未来去揭晓。但至少此刻，他们还活着，并且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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