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到晌午才歇,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把葆仁堂的玻璃窗照得亮晃晃的。陈砚之刚把晒干的陈皮收进瓷罐,就见一个中年男人捂着膝盖直咧嘴,被媳妇扶着挪进门来,棉裤膝盖处湿了一大片,还结着层薄冰。
“陈大夫,快瞅瞅我家老王,”女人急得额头冒汗,把男人往藤椅上按,“早上扫雪摔了一跤,当时没事,这会儿膝盖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动都动不了!”
陈砚之刚要搭脉,林薇已经端来温水让男人漱口,又拿了块热毛巾给他擦脸:“先缓口气,慢慢说。摔的时候膝盖磕在哪儿了?是硬地还是雪堆上?”
男人疼得倒抽冷气,说话都打颤:“就……就小区台阶,结了层冰,噗通一声跪那儿了。开始就有点麻,中午做饭时突然钻心疼,站都站不住。”
陈砚之蹲下身,轻轻掀开男人的裤腿——膝盖又红又肿,比另一条腿粗了一圈,按下去一个坑,半天没弹起来。他指尖在红肿处轻轻划了划:“这儿疼得厉害?还是旁边更疼?”
“都疼!”男人龇牙咧嘴,“尤其这骨头缝里,像有锥子在钻。”
林薇在旁边记着:“膝部红肿,拒按,活动受限,有外伤史,体温正常。”她抬头看陈砚之,“像是急性扭伤,但肿得太厉害,会不会伤着骨头了?”
“先摸摸脉象。”陈砚之捏着男人的手腕,片刻后皱眉,“脉弦紧,苔白腻,是寒邪夹湿凝滞经络了。”他起身开抽屉,“先拍个片,排除骨折。要是骨头没事,就是风寒湿邪趁虚而入,得温经散寒、活血通络。”
男人媳妇一听拍片,脸都白了:“拍片子贵不贵啊?要不……先拿点膏药贴贴?”
“嫂子别省这钱,”林薇递过杯热水,“要是骨头裂了没发现,以后走路都受影响。咱先去社区医院拍个片,花不了多少,拿着片子回来再对症下药。”
正说着,爷爷拄着拐杖从里屋出来,瞅了眼男人的膝盖,又摸了摸男人的手背:“手心里潮乎乎的,是伤后受寒了。刚才是不是用凉水冲了?”
男人愣了愣:“是……我想着消肿,就用自来水冲了冲……”
“糊涂!”爷爷敲了敲拐杖,“外伤遇冷,气血更凝,肿得更凶。赶紧用艾叶煮水泡泡,先别用膏药,等片子出来再说。”
陈砚之已经写好条子:“拿着这个去社区医院,找李医生,就说是我介绍的,拍片能快些。”他又对男人媳妇说,“片子出来要是骨头没事,回来我给开两副药,再配个外洗的方子,比单贴膏药管用。”
男人被扶走后,林薇赶紧把艾叶倒进砂锅:“爷爷,这寒邪夹湿的扭伤,是不是得用麻黄加术汤?”
“不全对。”陈砚之正在翻医书,指着其中一页,“他有外伤史,得加活血的。麻黄加术汤是治风寒湿痹的,这儿得用麻黄附子细辛汤打底,加当归、红花、牛膝。”
林薇点头记着:“麻黄散寒,附子温经,细辛通窍……加当归活血,红花化瘀,牛膝引药下行到膝盖,对吧?”
“嗯,”陈砚之补充,“再加点白术健脾祛湿,他舌苔腻,湿气重。外洗的就用艾叶、透骨草、伸筋草,煮水熏洗,每天两次,每次二十分钟。”
正说着,门口一阵风似的冲进个小伙子,捂着肚子直转圈:“陈大夫!林姐!救急!早上吃了碗凉馄饨,现在肚子疼得要命,还拉肚子!”
林薇赶紧扶他坐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烧,是受凉了。”她转头问,“是不是馄饨里加了冰块?”
“是……天儿不是转暖了吗,我就加了两勺冰……”小伙子疼得话都说不利索。
陈砚之搭了搭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脉浮紧,苔白滑,是寒湿犯胃。给你开点藿香正气散,再加两钱炮姜温中,两钱木香理气。”他边写方子边说,“回去用生姜三片、大枣三枚煎水送服,趁热喝,喝完盖被子出点汗就好了。”
“那我这拉肚子不用吃止泻药?”小伙子皱着眉。
“不用,”林薇端来杯姜茶,“你这是寒邪逼着湿浊往外走,拉出来是好事,止住反而容易留邪。”
小伙子刚走,拍片子的男人就回来了,片子上骨头没事,只是软组织肿胀。陈砚之拿起笔改方子:“果然是气滞血瘀加寒邪,就按刚才说的麻黄附子细辛汤加减,再把红花加到三钱,瘀血重。”
男人媳妇看着方子嘀咕:“这里面有附子,不会有毒吧?”
“放心,”爷爷在旁边搭话,“这是制附子,炮制过的,先煎半小时,毒性就去了。你看这方子,麻黄开表散寒,附子温里,细辛通经,三药配合,既能把寒气赶出去,又能温通经络,再加上当归、红花活血,牛膝引药到膝盖,准能好。”
林薇已经抓好了药,分两包包好:“这是内服的,早晚各一次,饭后温服。这包是外洗的,记得先熏后洗,水温别太烫,四十度左右正好。”她又拿出个小罐子,“这是止痛膏,洗完擦干贴在膝盖上,能活血止痛。”
男人媳妇千恩万谢地扶着男人走了,林薇才松了口气:“今天净是急症,比平时忙多了。”
“这雪后乍晴,最容易出事,”陈砚之整理着药方,“要么是受凉拉肚子,要么是摔伤扭伤,都跟寒邪湿邪有关。”
爷爷慢悠悠喝着茶:“春捂秋冻,这时候脱棉衣太早,尤其早晚,得捂着点。你们俩也别仗着年轻,一早一晚记得加件外套。”
林薇吐了吐舌头:“知道啦爷爷。”她转头看陈砚之,“刚那小伙子的藿香正气散,为什么不加黄连?他拉肚子挺厉害的。”
“他是寒湿,不是湿热,”陈砚之解释,“黄连是苦寒的,用了会伤脾胃,加重寒湿。他舌苔白滑,没有黄腻,就不用清热药。”
正说着,又来个老太太,说心口发闷,喘不上气,冬天没事,一到开春就犯。陈砚之给她搭脉,又听了听心肺,对林薇说:“脉浮缓,舌淡苔薄白,是肺气虚,春气不足,用玉屏风散加味,加三钱黄芪,两钱五味子。”
林薇抓着药,点头应着:“黄芪补气,白术健脾,防风祛风,加五味子敛肺,对吧?”
“嗯,”陈砚之笑,“老太太肺气虚,光补气还不行,得收一收,不然气散得快。”
爷爷看着他们一答一应,捋着胡子笑:“不错不错,越来越像模像样了。”
太阳慢慢西斜,把葆仁堂的影子拉得老长,药香混着爷爷泡的茶香,在屋里慢悠悠地转着圈。林薇算着今天的账目,陈砚之整理着药材,偶尔说上几句话,倒比往日更添了几分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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